春意融融,天子生辰将至,宫中暗流涌动。
在这象征荣耀与恩宠的节日来临前,宫妃各自筹谋,早己将一切心思摆在了那一日的“偶然”之上。有人求一朝回春,有人图一举登天,而有人——只想借此机会,在那个男人心中占据哪怕一瞬的位置。
未央宫中,沈婉仪静坐于案前,一身淡碧罗裙衬得肌肤如玉。
她是太后钦点入宫的婉仪,沈家西女,与沈知微虽不同母,却同出沈氏,眉眼间多少有几分相似。
太后曾意味深长地对她说:“你与知微毕竟一脉相承,若你也能得几分圣宠,自是沈家之幸。”
自那日起,沈蕙婉便日日诵经礼佛、学礼练舞。虽未曾得过皇上一眼青睐,她却不敢懈怠——她知道,太后之意,不容辜负。
此刻,她正试穿一袭新制凤纹曳地舞衣,宫女在一旁轻声问:“娘娘……这衣衫,可是为千秋宫宴所备?”
沈蕙婉抚了抚袖边流金,轻声道:“太后命我献舞,自是要尽力周全。至于能否入皇上之眼,便听天由命吧。”
她声音温婉,却掩不住一丝隐隐期待——不是对那位九五之尊,而是对这场命运的博弈。若能借这一舞,哪怕只换来皇上一瞥,她便能在深宫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争得立足之地。
与此同时,碧霞殿内,徐修容正在命人整理一套糕点食盒。
她亲自调配桂花百合寿糕的配方,据说那是皇帝年少时的心头好。比起用姿容博宠,她更愿用温情织网,细水长流。
“娘娘这心思极妙。”宫女低声赞叹。
徐修容却只是淡笑,缓缓道:“我不与她们争。人心若动,自会记得。”
而在寿康宫中,赵婕妤正跪于佛前,焚香叩首。
她虔诚祈福,却在帷幕后接过一方锦匣。那是她秘密备下的七彩玉佛,来自西域,晶透无瑕,雕工极细。她计划于寿辰当日,借献佛之机打动圣心。
“佛说普渡众生,臣妾愿以此心,祝吾皇安康、得嗣。”她低语,眼神却隐有算计。
而被禁足多日的柳婕妤,也终于盼来了转机。
她曾因在香案中暗中掺入迷魂香,妄图借香引欲,换来皇上一夜恩宠,不料事发后被皇帝震怒,当场责罚,打入冷宫,禁足在幽深的殿内。
殿内寒冷寂静,她从翡翠罗裙熬到素衣芒鞋,这些日子早己褪去骄矜,只剩一股锥心的执念。
如今,因皇上千秋将至,太后开恩,允她在寿宴当日得以现身,柳婕妤闻讯后几乎热泪盈眶。
她不甘——昔日她也是天家妃子之一,如今却沦落至此;她更不愿——那些后起之秀皆是踩着她的低谷步步高升,沈知微尤甚。
于是她在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命人彻夜赶制新衣,自清微殿偷偷遣人取来从前贴身的胭脂水粉,又在雪夜寒风中反复练习新学的曼陀花舞,舞至脚底破皮、裙摆沾霜,也不言苦。
“娘娘当心伤着身子……”宫女忧声劝阻。
柳婕妤却只笑:“我这一身荣华,若这次还不能叫皇上再看我一眼,那我……也不必再熬下去了。”
她的眼中,是几欲燃尽的火,也是死灰里翻涌出的执着。
——她知道机会渺茫,可这是她最后的机会。就算是赌,也要赌个满盘皆输后无悔。
她要美到极致、媚到极致、狠到极致。
千秋宴那日,她必定惊艳满座。
至于是凤回天,还是焚身火,她己顾不得了。
慈宁宫里,太后则静坐棋案前,面色淡然。
“未央宫的沈婉仪,准备得如何了?”
心腹嬷嬷答道:“回太后,娘娘所赐舞衣她己收妥,近日正勤练舞步,似是下了苦功。”
太后放下一枚白子,缓缓一笑:“知微那丫头气焰太盛,该有人压一压她。”
“皇帝心性执拗,越劝越反,倒不如让他自己‘见识’见识那沈家的另一位女儿。”
她目光沉静,却早己布好一盘局——无论哪一枚棋子动,落子者都不是她。
而乾元殿里,沈知微却对这场波澜未曾觉察。
她仍卧于软榻之上,依窗而坐,指尖轻转着一枚暖玉,雪肌映玉,显得分外莹润。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在她身上,金辉轻覆,如水光流动,将她整个人都衬得宁静而安然。
她身上披着一袭素绣鸢尾的月白宫衣,鬓发未绾高,只以软玉钗随意挽了半束,几缕青丝散落肩头,倒更添了几分懒懒风情。
那人昨夜睡得极晚,今晨早朝未启,传闻御前事务稍缓,她想着或许不过片刻,那人便又会寻来,与她共坐榻前,执手煮茶。
她并不知,有多少目光,早己紧紧盯上了她的宠爱——盯紧了乾元殿的一草一木,盯紧了她身上每一缕风情,盯紧了她的从容与自信,仿佛只待一丝风吹草动,便要扑上前来撕裂这份静好。
然而她从未惊慌,从未慌乱。
她知这深宫之中暗流汹涌,也知荣宠之下如履薄冰。
可她偏不惧。
——因为那人愿意为她挡下一切风雪,愿将天子威仪收敛,只为她一人弯腰低头;愿搁置朝政烦扰,只为与她并肩煮雪听风。
只要他不弃,她便无惧风起。
帘外梨花悄然飘落,片片如雪,风过时落英轻敲檐角。
而帘内温香静谧,碧纱轻垂,她只轻执玉佩,微侧耳,仿佛己听得他脚步渐近。
她唇角轻轻勾起一点笑意,那是旁人想学也学不来的从容与笃定,是得宠女子才会有的骄矜柔意。
这一刻,乾元殿安稳如初,世间风雨皆不扰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