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尚浅,窗外云雾未散。
窗纸上映出斜斜晨光,像春水般晕开细碎的暖意。
沈知微窝在他怀里,才刚吃完半块芝麻酥,唇角还带着点点糖渍,伸手想拈帕子擦一擦,谁知却被人拦住了动作。
萧凛之低头靠近,一手托着她下颌,俯身轻轻舔去她唇角那点甜意,动作熟稔得像在尝自家点心。
她一愣,眨了眨眼,脸颊红得像霞。
“你今日不批奏折吗?”她靠在他肩头,嗓音软软的,像还未从清晨的缱绻中回过神来。
“奏折?”他懒懒地挑眉,指尖描着她锁骨上的细纹,一边若有似无地揉着那点细软,“你昨晚罚得朕那么狠,朕今日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
她又羞又气,轻轻锤了他一下:“哪是我罚您……是您自己非要……”
“非要什么?”他眯眼笑了笑,喉间低低一哼,吻落在她颈侧,“非要你在朕怀里一晚?”
沈知微怔得耳根都红透了,埋着脸不说话,唇边却扬起一抹忍不住的笑意。
刚要起身,却被他长臂一揽,整个人又被按回榻上。
“皇上——”
“再躺一会儿。”他语气低哑,眼角还带着点未散的困意,唇却不老实地贴着她发丝来回摩挲,“朕还没抱够。”
“……您是皇上,哪有这么赖床的。”
“朕是皇上。”他顺势将她压在怀里,语气带着三分无赖七分情意,“但也是夫君,昨晚吃了醋,这会儿……想多抱一会儿。”
他声音贴在她耳边,低得像呢喃,又仿佛带着一丝委屈。
沈知微听得心跳如鼓,面上故作平静地推了他一下,指尖却软绵绵的没有力道。
“你又不说理。”她嗓音己是低不可闻。
他咬着她的耳垂,一字一句,“他叫你‘知微妹妹’时,朕的心都要炸了。”
沈知微闭了闭眼,整个人快烧起来似的,小声嘀咕:“那是小时候……”
“可你现在是大人了,是朕的了。”他语气一转,低沉又撩人,“从里到外,都是朕的。”
“……”
她被他一连串话堵得几乎要埋进枕头,忍不住嗔他一句:“皇上……您越来越没正经了。”
他轻笑,在她眉心印下一吻,低声哄道:“朕对别人正经,对你不正经。你是朕的知微,不撩你,撩谁?”
她终于笑了,轻轻锤了他一下,声音细软得不成样子:“好啊皇上,那臣妾今日罚您——不许早膳吃桂花糕。”
“哼,那朕只好吃你。”
“你!”她捂住脸,羞得几乎要从被窝里跳起来。
他却将她重新捞进怀里,笑着在她额角印下一吻,嗓音低柔:“就再抱一会儿。抱够了,朕就去批折。”
沈知微气息一乱,刚想说话,门外忽传来夜寒低沉一声:“皇上。”
声音克制、急促,带着一丝异样的压迫感。
萧凛之眉头微蹙,将她护进怀里,薄被一裹,才沉声道:“进来。”
夜寒推门入内,低头道:“属下方从山下回来——昨夜,寺中失踪的那名僧人,尸体在城郊溪边被寻到。”
“死因?”
“喉骨碎裂,且……怀中藏有一页残卷。”夜寒说着,从袖中取出油纸包裹的一张破旧竹纸,恭敬奉上。
萧凛之接过,略一扫,神情瞬间一沉。
那竹纸字迹凌乱模糊,唯独“赵氏”、“香”、“青黛”三字尚且可辨。
沈知微轻轻起身,侧身望来:“香字……莫非与香芝有关?”
夜寒点头:“手下己盯上她数日,昨夜她出宫前曾与一名陌生妇人交谈,随后交付信物。”
“信物?”萧凛之抬眸,眸中冷光一闪。
“是一只藏匿信笺的香囊,尚香局监制。初查来源,疑为两年前香芝尚未转入中宫时,外采之制。”
沈知微怔了怔:“赵婆子……莫非与尚香局有关?”
萧凛之面色不变,却己收起所有调笑之意。他一边起身披上外袍,一边道:“命内务府彻查香芝过往入宫记录,再调尚香局旧案——查她是否出自该局,或曾与赵氏有往来。”
沈知微望着他略沉的神情,心中也蓦地紧了一分。
萧凛之手中捏着那张残卷,竹纸极薄,岁月久远,若非油纸包裹,早应腐烂成尘。他指腹缓缓摩挲那三个清晰的字:“赵氏”、“香”、“青黛”,眸光如深潭般幽沉,一丝波澜未起,却藏着山雨欲来。
“夜寒。”他语声极低,却极稳,“去取去年秋后内务府封存的尚香局人事录,再调出前五年所有从外局调入中宫者的过渡卷宗,尤其是香芝入职时的记录。”
“是。”
夜寒刚退至门边,又听他再道:“顺便让翰林院清查尚香局旧制‘青黛香’的配方与制作流转。三日内交卷,任何人不得拖延。”
“遵旨。”
沈知微微怔。
“青黛香……”她喃喃复诵,忽而想起,“是宫中极冷门的一种香,几乎只在早年太后佛堂中用过,后来连尚香局都少有制作——”她顿住,“您是怀疑,赵婆子与太后有关?”
“太后不一定知情。”萧凛之微微摇头,眼神锋利,“但青黛香的源头在她那儿,此事必与先朝旧案牵连,或许比我们想象得更深。”
他说着,将那竹纸放入铜匣封存,又吩咐道:“此事须控于手中——哪怕内务府、尚香局、翰林院都牵扯其中,也要分线查办,互不交叉。”
夜寒一惊:“皇上不准备明查?”
“明查之事,给朝臣看。”他缓缓道,双眼如鹰隼般凌厉,“真正能揭盖子的,从来不是人多声大,而是暗处的刀够快、够准。”
沈知微一瞬间看着他,目光复杂。
此刻的萧凛之,不再是那个赖在床上吃醋不撒手的恋爱男人,而是那个运筹帷幄、心思深沉的帝王。
他似看穿她心思,回头望来,唇角微微一勾,语气却仍温柔:“怎么这样看朕?”
沈知微垂眸一笑,低声道:“臣妾只是觉得……皇上认真工作的样子甚是迷人。”
他伸手将她肩头衣襟替她拢好,温声道:“那知微便多看几眼。”
“你只管靠着,前面山水风雨,都交给我。”
沈知微望着他指尖停在自己肩头那一刻,眼底划过一丝亮光。
她忽而明白,为何这世上千万女子都望着皇宫一步步走去——若真有人能这样护你、信你、撑你,又怎会不甘沉沦?
他忽又低声道:“这棋局设得久,赵婆子只是开局的落子。真正的棋手,或许从未现身。”
“可惜她来不及说完,便不知去向。”
沈知微轻轻颔首,声音沉静:“那香芝呢?”
萧凛之目光如锋:“既然她想把自己藏在棋盘下,朕就把整盘棋翻开,看她还有多少命可以赌。”
“朕亲自查,不放过一人。”
他言语不重,却字字生寒。
沈知微望着他,终于轻轻一笑。
“皇上,臣妾信你。”
他看着她那双清澈的眼,心里的火压了下去,紧了紧她的手:“你信我,就好。”
屋外天光大亮,春风吹散寒意。
而局,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