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事已至此，陆尘也只好顺其自然地叹了口气。
从另一个方面想，他与沈玥二人的修为放在这秘境里着实不算高，众人一起行动能少些麻烦也挺好的。
在加入队伍的时候，霁璇的同伴们并没有做出什么出言挑衅之类喜闻乐见的经典桥段。这种意料之外的平静，反而让常年浸淫在各类扮猪吃虎与装逼打脸的文学巨著熏陶下的陆尘，心里泛起一丝小小的意外和……嗯……一点点的失落？
“看样子，这些人都很服霁璇呢。”
这位万象楼的大小姐，御下之道似乎很有一套。陆尘望着不远处霁璇的背影，口中喃喃地说着。
话音未落，他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一只柔软的小手揪住了。
陆尘侧过头对上沈玥那双清澈的眸子，她正微微歪着头看他，唇角抿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长长的睫毛扑闪着，眼底却没什么笑意，反而氤氲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这位少侠可真是讨女人喜欢呢。”
沈玥轻飘飘的话语伴随着淡淡的花香，钻进陆尘的耳朵里，少女指尖捏着他的衣袖，轻轻晃了晃。
陆尘只觉得头皮微微一麻……直觉告诉他似乎此刻无论说什么，都很难得到一个好的下场。于是少年下意识地抿紧了唇，机智的选择了保持沉默。
就在其他修士都随着霁璇处理最后的妖兽残骸时，一道淡薄的身影却留了下来，立在陆尘和沈玥身侧不远处。
那位名为方朔的玄衣剑修并未靠得太近，但他身上不断散发出的锋锐感，却始终若有若无地笼罩着两人，或者更精确的说，应该是只锁定在陆尘一个人的身上。
少年能清晰地感觉到，对方那敏锐的灵识正带着些审视与探究不断地扫视着自己，这奇怪的感觉对于同样身为剑修的他来说格外的不舒服。
陆尘缓缓吸了一口气，他转过身，目光平静地迎向方朔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眸，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穿过脚下花田间的细微风声。
“这位道友，是有什么问题吗？”
方朔的目光如同实质，在陆尘脸上停顿了片刻。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固了一般，只剩下脚下的花朵随风摇曳的声音。
“你……就是她们说的那个，来自太虚谷的剑修？”
少年轻轻点了点头，眉眼间有着几分无奈，“我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说的，但如果你指的是上次虎丘秘境之中，顺手帮了贵楼几位弟子的事情，那大概……也许……应该就是我了。”
方朔闻言，那双眸子深处仿佛有什么极其锐利的东西骤然亮了一下。
他周身的剑势似乎也凝实了半分，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他沉默地看着陆尘，眼神里不再是纯粹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近乎本能的兴奋和战意。
“有机会的话，我们论剑一场？”
“哈？”
陆尘看着方朔那张写满认真与纯粹的脸庞，以及没有丝毫玩笑或试探，只有最直接的对论剑的渴望的眼眸，心中开始后悔当时没有在沈玥开口之前拦住她了。
“我是化神二重，”方朔似乎怕陆尘因为境界差距而退缩，立刻补充道，语气带着一种理所当然，“到时候我会将修为压制到元婴九重，你不必担心境界上的压制。”
看在方朔说的极其认真的份上，陆尘强行压下想要翻白眼的冲动。
“万象楼的道友，现在都是如此……嗯……爽直么？”少年斟酌了一下用词，然后轻轻叹息一声，向着方朔微微欠了欠身子，姿态也摆的正式了些。
“在下太虚谷，陆尘。”少年报上名号，目光坦然地迎向对方，“不知道友如何称呼？”
方朔微微一愣，这才发觉自己方才的失态。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罕见地掠过一丝极淡的赧然。他立刻收敛了周身无意识散发的剑意，也郑重地向着陆尘抱拳还礼。
“是在下唐突了，还望陆道友莫怪。” 他清了清嗓子，声音里的冷硬褪去几分，多了一丝歉意和认真，“在下万象楼方朔，如你所见，也是剑修。”
陆尘记得，万象楼的核心传承和立身之本，无疑是那冠绝天下的阵法造诣。
阵法之道虽然玄妙精深威力无穷，但其修行之路上需要十分庞大的资源投入。无论是珍稀的材料、复杂的阵图，还是无底洞般的灵石耗损，都是寻常修士难以负担的。若非拥有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作为支撑，万象楼也不可能将阵法之道推至巅峰。
所以……怎么会有人放着好端端的、前途无量的阵法不修，偏偏跑去修这吃力不讨好的剑道？陆尘看向方朔的目光里，那份不解几乎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来。
似乎是看出了少年脸上的疑惑，方朔友善的向他笑笑。
“陆道友可是在想，为何万象楼中人不修阵法，却来修剑？”方朔直接点破了陆尘的心思。
只是寥寥数语，方朔便给陆尘解释清楚了其中的缘由。
诚然，将阵法之道修行到登峰造极的大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一念成阵移山填海，一人成军抵御万千敌……其威能堪称恐怖。然而，再强大的阵修，也终究绕不开一个根本的限制——画阵。
无论其修为多么精深，神识如何强大，布阵总归还是需要一个过程。哪怕是瞬息成阵的顶级大能，相较于拔剑即斩的器修所拥有的瞬间爆发力，在遭遇突发性的近距离搏杀时，这个微小的问题就可能成为致命的破绽。
因此，许多阵修要么会耗费大量资源，提前绘制好无数阵图符箓随身携带，以求在遇险时能瞬间激发。要么，就只能雇佣其他修士担任护卫，在自身需要的时候争取那宝贵的时间。
万象楼在创立之初，便同样沿用了这种模式。依靠的财力雇佣散修或小宗门的修士作为护卫力量。但很快，这种模式的弊端便暴露无遗……雇佣兵的忠诚度堪忧，关键时刻未必可靠，且修为战力大多良莠不齐，难以形成有效合力。其中更致命的是，将花费大量资源培养的阵法师的安全托付于外人，其中蕴含的风险足以让任何一个成熟的势力寝食难安。
终于，在经历过某些惨痛的教训之后，万象楼的高层认为，与其依赖不可控的外力，不如自己培养来的更为有效可控一些。
所以他们成立了万象楼的“外楼”，吸纳招募那些并非修行阵道或符箓，且拥有天赋和潜力的修士，为他们提供丰厚的资源，高级的功法以及强大的庇护。而作为交换，这些人将成为万象楼专属的武装力量，守护宗门中那些珍贵的阵师，为生意上的贵客提供押运与守护之类的服务，甚至是做一些不大方便明说的事情……
“所以，我们这些人，便应运而生了。”
方朔的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万象楼开出的条件，对于非大宗门出身的修士，尤其是那些缺乏根基、资源匮乏的散修而言，其吸引力是致命的。”
他顿了顿，抬眼看向陆尘，目光里带着一丝追忆，“我也是其中之一。”
“当年，我家中贫寒，修炼资源匮乏。错过了东域九霄云宫的弟子遴选，本想退而求其次，转投北境太虚谷……”
陆尘一直安静的听着，当从方朔口中听到“太虚谷”三个字的时候，他的眉毛不由自主的挑动了一下。
方朔……差点就成了自己的同门？
不过对方到时没有察觉到他的变化，而是继续淡淡的说着。
“就在那时，万象楼的人找到了我。”方朔的语气里没有遗憾，反而带着一种平静，“他们看中了我的剑道天赋，开出的条件……是我当时无法拒绝的。灵石、丹药、功法、名师指点……所有我过去求而不得的东西，万象楼都能提供。于是，我便成了那万千外楼修士中的一个。”
陆尘默然。
他能想象，对于一个天赋不错却困于资源的天才少年而言，万象楼伸出的橄榄枝意味着什么。
所幸，我没有辜负这份栽培。”方朔的后背挺直了些，语气中渐渐显露出几分自信，“好在我的修为提升还算顺利，任务也完成得尚可，总算得了楼中一些前辈的赏识。”
说到这里，方朔脸上原本冷硬的线条似乎柔和了一些，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和暖意，“不久前，楼中已经允诺，待此次天荡山秘境之行结束，便会正式将我纳入内楼……并且，会帮我向我心仪的那位女阵修……提亲。”
嘶——
这种“从秘境之中出来之后就回去提亲”的话，听在陆尘耳朵里总有一种在不断往自己身上插旗的既视感。仿佛再不把方朔的嘴堵上的话，接下来就会发生许多许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方朔的实际年龄，绝对比他这张冷峻年轻的脸庞要长上不少。按照陆尘自己的判断，即使当年方朔真的成功加入了太虚谷，以其天赋，在缺乏足够资源倾斜的情况下，恐怕也绝难达到如今的化神二重境界。
没办法，谁让人家万象楼……有钱呢？
陆尘对于“财侣法地”中“财”字的力量，一直有着相当深刻的认知。
有钱，真的能解决这世上绝大部分的问题。至于剩下那些解决不了的，大概只是因为钱还不够多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