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七就像一只误闯巨人巢穴的蚂蚁,渺小、脆弱,在巨大的阴影和冰冷的结构间穿行。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任何多余的声响。
破旧的鞋底踩在布满油污和灰尘的金属格栅或坚硬地面上,声音被巨大的背景嗡鸣所掩盖。
紧贴着那些如同小山般的机械设备边缘移动,利用它们投下的浓重阴影作为掩护。
空气中浓郁的机油和臭氧气味,混合着金属锈蚀的酸涩,不断刺激着鼻腔,让他时刻保持着警惕。
寻找水源的念头是此刻唯一的指引。
之前在藏身处听到的那断断续续的液体流动声,是现在唯一的希望。
屏住呼吸,侧耳倾听,试图从复杂的背景噪音中分辨出那微弱的汩汩声来源。
嗡——嗡——轰鸣声如同沉重的鼓点,敲击着他的耳膜和胸腔。
除此之外,还有高频的电流声,风扇转动的呼呼声,以及偶尔从极高处传来的、如同叹息般的金属扭曲声。
找到了!
在左前方,大约十几米外,一个巨大的、如同金属柜子般的设备侧面,似乎有更清晰的水流声传来。
那里光线更加昏暗,几根粗大的、包裹着破损绝缘层的管道从设备上方垂落,其中一根管道的连接处似乎有些异常。
零七心脏怦怦首跳,再次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看到那令人恐惧的蓝色幽影,也没有察觉到其他明显的危险。
握紧了手中的金属管,快速而无声地穿过一小片相对空旷的区域,抵达了那个设备旁边。
靠近之后,水流声更加清晰了。
果然,在一根大约手臂粗细、表面覆盖着白色霜气的管道弯折处,有一个微小的裂缝。
一滴滴冰冷、清澈的水珠正从裂缝中不断渗出、滴落。
汇聚在下方地面一个浅浅的凹陷里,形成了一小滩积水。
水珠滴落的声音,在这片钢铁丛林中,如同天籁。
是冷却管道!
零七心中一阵狂喜。立刻蹲下身,拿出那个被捏扁的、散发着润滑剂味道的塑料瓶。将瓶口对准那不断滴落的水珠。
滴答…滴答…
冰冷的水珠一颗颗落入瓶中,速度缓慢得令人心焦。
零七耐着性子,眼睛却一刻不停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
不敢发出任何声音,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这里的阴影虽然浓重,但并非绝对安全。总感觉暗处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瓶子里的水位缓慢上升。
水质看起来非常清澈,但入手冰冷刺骨,带着一股淡淡的金属腥味。
零七知道这可能不是最理想的饮用水,里面或许含有未知的矿物质或者冷却液成分。
但现在,这是他和陆隐唯一的希望。
高烧脱水的陆隐急需补充水分,哪怕这水有问题,也比活活渴死、烧死要好。
就在瓶子里的水积攒了大约三分之一的时候,一阵极其轻微的、不同于背景嗡鸣的异响,突然从不远处的阴影中传来。
沙…沙沙…
像是某种东西在粗糙的地面上拖行、摩擦的声音。
零七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
猛地停下接水的动作,身体僵硬,屏住呼吸,心脏狂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缓缓转动脖子,眼睛瞪得溜圆,试图穿透浓重的黑暗,看清声音的来源。
沙沙…沙沙…
声音还在继续,而且似乎在靠近?
那不是蓝色幽影!
蓝色幽影的移动是无声无息的,而且伴随着的是冰冷的精神压迫。
这个声音,更像是某种实体在移动。
是什么?是基地里残存的自动化设备?某种变异的生物?还是别的幸存者?
最后一个念头只在零七脑海中闪现了一瞬就被否定了。
在这种环境下,遇到其他活人的概率微乎其微,而且这个声音听起来绝不友善。
恐惧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
下意识地握紧了金属管,手心因为紧张而全是冷汗。
不敢再待下去了!
迅速拧上瓶盖,将只接了三分之一水的瓶子塞进背包。
然后,看了一眼声音传来的方向——那是通往机房更深处、更加黑暗的区域。
毫不犹豫地转身,沿着来时的路,朝着藏身处的方向,用最快的速度、最轻的脚步潜行回去!
回去的路似乎比来时更加漫长和煎熬。
每一步都伴随着巨大的心理压力。
那“沙沙”的异响似乎并没有跟过来,但零七总觉得背后发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阴影中注视着他,随时可能扑出来。
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将速度提升到极限,同时还要尽量控制脚步声。
感觉自己的肺快要炸开,双腿如同灌了铅一样沉重。
左臂被能量扫中的地方传来阵阵灼痛,提醒着他之前的遭遇。
终于,那个熟悉的、低矮的检修平台入口出现在眼前!
零七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扑了进去,然后迅速转身,背靠着冰冷的金属壁,剧烈地喘息着,同时警惕地注视着外面的黑暗。
万幸,外面一片寂静,只有永恒的嗡鸣声。
那“沙沙”的异响没有跟到这里,那蓝色的幽影也没有出现。
暂时安全了。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他淹没。
靠着墙壁滑坐下去,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像是散了架。
但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
挣扎着爬到陆隐身边,拿出那个只装了三分之一水的瓶子。
“陆大哥,水,我找到水了”
拧开瓶盖,小心翼翼地将陆隐的头微微抬起一点,将冰冷的瓶口凑到他干裂的嘴唇边,尝试着喂他喝水。
水很冷,带着金属味。
大部分都顺着陆隐的嘴角流了下来,浸湿了他肮脏的衣领。
但还是有那么几滴,似乎被他无意识地咽了下去。
陆隐的喉结轻微地滚动了一下。
虽然只是微不足道的几滴水,但零七心中还是升起了一丝希望。
没有放弃,继续耐心地、一滴一滴地尝试喂水。
同时,用手指沾了些冷水,轻轻擦拭着陆隐滚烫的额头和脸颊,希望能帮他物理降温。
做完这一切,零七自己也渴得厉害。
犹豫了一下,看着瓶子里剩下的、珍贵的水,最终还是忍住了。陆大哥比他更需要。
重新将瓶盖拧紧,小心地放在陆隐身边。
然后,再次检查陆隐脖颈处的蓝色纹路。
心,猛地一沉。
那些如同蛛网般的蓝色纹路,似乎又蔓延了一丝丝。
虽然极其细微,但在惨白的应急灯光下,零七可以肯定,它们确实比他离开前更加明显了。
即使那团蓝色的能量薄雾没有首接接触,这种侵蚀似乎也在持续进行!
它像是一种附骨之蛆,一旦沾染上,就会不断地、由内而外地蚕食宿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