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之瘫坐在巡捕房走廊的长椅上,木质椅面的寒气顺着裤管往上爬,如同无数细小的冰针钻进骨髓。他盯着掌心的照片,干涸的血渍在樱子假笑的嘴角晕染开,今早抓捕毒贩时,对方用碎玻璃划伤他手掌的场景仍历历在目。那道伤口本己结痂,此刻却因过度用力攥着照片再次裂开,血珠渗进相纸纤维,将樱子的笑容浸染得愈发诡异。远处钟楼传来凌晨两点的报时声,沉闷的钟鸣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每一声都像是命运的倒计时。
证物室的黄铜门把转动时发出细微的"咔嗒"声,苏清璃抱着一摞文件侧身而出。白大褂下摆扫过地面,带起几缕灰尘在廊灯下翻飞。她垂着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浓密的阴影,刻意避开沈砚之的目光,却还是让他捕捉到了那眼底翻涌的冰霜。沈砚之猛地起身,双腿却像灌了铅般沉重,久坐导致的麻木让他踉跄着扶住墙壁:"清璃!你听我解释......"
苏清璃脚步顿了顿,指节因攥紧文件而泛白,最终却一言不发地加快步伐。她消失在拐角处的瞬间,沈砚之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什么东西轰然碎裂。他跌坐回长椅,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电话亭,那里本该有他安排的眼线,此刻却空无一人。冷汗顺着脊梁滑落,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苦心经营的防线正在被对手一点点瓦解。
与此同时,虹口道场的书房内,檀木熏香混着血腥气在空气中弥漫。红木书架上陈列的武士刀泛着幽幽寒光,山口正雄用镊子夹起暗格里新送来的密报,羊皮纸上用朱砂画着半朵荼蘼花——正是樱子传递任务完成的暗号。密报边缘还沾着些许茉莉花香水的气息,与他记忆中花柳巷的味道重叠,瞬间勾起他二十年前在风月场所发迹的回忆。
"父亲,要不要现在动手?"山口隼人按捺不住地问,腰间的短刀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晃动,刀柄上的樱花纹饰在烛火下仿佛在滴血。他解开西装最上方的纽扣,露出锁骨处狰狞的刀疤,那是三年前与青龙会火拼时留下的印记。
"不急。"山口正雄缓缓点燃烟斗,烟雾缭绕中,他浑浊的双眼闪烁着阴鸷的光芒,"沈砚之没那么容易倒下,巡捕房里那些老狐狸还在观望。"他用烟斗敲了敲桌面,震落几星暗红的烟灰,"等他为了自证清白,露出破绽的时候,再让惠子的'惊喜'登场。"他特意加重了"惊喜"二字,引得父子俩相视一笑。笑声中,窗外的寒鸦突然惊飞,扑棱棱的翅膀声撞在纸窗上,震落几缕雪沫。窗棂上的冰花在火光中扭曲变形,宛如一张张诡异的人脸。
夜未央舞厅的地下室,水晶吊灯将樱子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斑驳的砖墙上扭曲成妖异的形状。她对着镜子调整珍珠项链,每一颗浑圆的珍珠都冰凉刺骨,贴着肌肤仿佛毒蛇吐信。镜中倒映出墙上那张泛黄的合影 —— 年轻的山口正雄搂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女人手中拿着的试管,与惠子实验室那些装着淡绿色液体的一模一样。那液体能让尸体呈现出自然死亡的假象,是山口组杀人越货的绝佳帮凶。樱子想起上个月亲眼目睹的场景,惠子将这种液体注入叛徒体内,那人不过片刻便没了气息,尸体被处理得毫无破绽,仿佛只是突发恶疾而亡。这液体就像山口组手中无形的绞索,悄然收割着无数生命。
突然,老式转盘电话铃声尖锐地响起,惊醒了蜷缩在角落的野猫。樱子拿起听筒,传来山口正雄低沉的声音:"沈砚之还在垂死挣扎,不过没关系。"电流声中夹杂着若有若无的刀鞘摩擦声,"按原计划,让苏清璃一步步走进我们准备好的陷阱。记住,要让她亲眼看到......"话音戛然而止,听筒里只剩下刺耳的忙音。樱子望着镜中自己泛白的嘴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她知道,这场博弈远未结束,而她,不过是这场阴谋中的一颗棋子。
午后的法医实验室,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地面投下细长的光影,福尔马林的气味混着苏清璃身上淡淡的皂角香。她独自坐在解剖台前,台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投下破碎的轮廓。桌上摆着那枚银杏叶戒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那是沈砚之之前在医院照顾她时送的,当时他将戒指轻轻套在她缠着绷带的手指上,虽然没有说过一句求婚的话,但她懂他的心意,就像银杏叶历经风霜依然坚韧,他们的感情也不会轻易被流言蜚语击垮。
她无意识地摩挲着无名指上的戒痕,走廊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皮鞋与地面的摩擦声、女人娇笑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苏清璃听见几个警员压低声音议论:"听说安雅小姐来了?""就是那个交际花安雅?她怎么这时候来找沈探长......"声音渐渐远去,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清璃心里激起层层涟漪。她握着解剖刀的手微微发抖,刀刃在不锈钢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