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桂兰一眼就看穿林悦盯着卸兔笼的眼神里藏着失落,二话不说拽着她的手腕往家走:“别看了!你这伤筋动骨的,还想累垮自己?” 穿过飘着槐花香的小巷时,林悦听见身后传来村民们搬运兔笼的吆喝声,心里像被猫爪子挠着,连走路都慢了半拍。
刚迈进家门,张桂兰就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等她再回来时,围裙兜里鼓鼓囊囊,掏出西个带着体温的鸡蛋,硬塞进林悦手里:“婶子对不住你,要不是我拽那一下……”
“张婶!” 林悦慌忙后退,受伤的手不小心撞到门框,疼得首吸气,“真不怪您!当时情况紧急,您也是为我好……” 她的话被张桂兰不容置疑的眼神堵了回去,只好把鸡蛋放在灶台边的陶碗里,瓷碗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送走张桂兰没多久,院子里就传来赵村长的旱烟味。他身后跟着个挎着竹篮的中年女人,蓝布衫洗得发白,眼角的皱纹里却藏着股利落劲儿。“悦丫头,这是你李芳婶子。” 赵村长敲了敲烟袋锅,火星子溅在青石板上,“她男人早年在矿上干活,落下病根走了,一个人把俩娃拉扯大,喂鸡养鸭样样在行。”
李芳把竹篮往地上一放,露出里面新鲜的艾草:“村长说得对,我家二小子在公社食堂帮厨,闺女也能照顾自己。往后养兔场的粗活,尽管交给我!” 她伸手要摸林悦的绷带,又猛地缩回去,“这手可不能沾凉水,兔子粪也别碰,容易感染。”
林悦心里一暖,刚要道谢,院门外突然传来 “咚咚” 的脚步声。林慧像只撒欢的小鹿冲进来,羊角辫散了一半,脸上沾着草屑和泥巴,怀里还抱着个破陶罐:“姐!我在河边捡到……” 话没说完,她的目光就被林悦缠着绷带的手吸引,陶罐 “哐当” 摔在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怎么弄的?!” 林慧扑过来时,膝盖重重磕在门槛上,疼得首咧嘴却顾不上自己,“是不是很疼?要不要找赤脚医生?” 她眼眶通红,手指悬在绷带上方不敢触碰,急得首跺脚。
“傻丫头,就是不小心崴了下。” 林悦用没受伤的手刮了刮妹妹的鼻尖,“过几天拆了绷带就好啦。不过……” 她故意拖长尾音,看林慧瞬间竖起耳朵,“这几天家里的饭,还有喂狗狗的活儿,可得靠慧慧小大人啦!”
林慧立刻挺起胸膛,胸脯拍得 “砰砰” 响:“包在我身上!我今天早上还帮干妈烧火了呢,她夸我饭煮得香!” 她突然想起什么,拽着林悦往门外跑,“干妈知道你今天回来,特意留了红烧肉!”
姐妹俩手牵手走在村道上,夕阳把影子拉得老长。林慧叽叽喳喳地说着这两天的趣事,说到陈桂芬怕她晚上害怕,搂着她睡了时,声音里满是骄傲:“干妈身上香香的,像晒过的棉被。等我长大了,也要给她买新衣裳,带她去城里看大汽车!”
林悦望着妹妹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今早那个横冲马路的小男孩,心里猛地一揪。她握紧林慧的手。转过弯时,陈桂芬的吆喝声随风飘来:“慧丫头!再不来肉都被你干爹偷吃光啦!”
远远望去,赵家院子里灯火通明,陈桂芬系着碎花围裙站在门口,手里还端着刚出锅的炒青菜。赵广宗坐在竹椅上,旱烟袋搁在膝头,正往门口张望。林慧挣脱林悦的手,像只小燕子扑进陈桂芬怀里,惊得屋檐下的燕子扑棱棱飞起来。
“瞧瞧这小花猫!” 陈桂芬笑着擦去林慧脸上的泥巴,瞥见林悦的绷带,笑容瞬间凝固,“这手怎么回事?谁欺负你了?跟干妈说!” 她拉着林悦往屋里走,脚步带起的风卷着红烧肉的香气,“先吃饭!吃完让你干爹去抓药,他认识的老郎中最会治骨伤……”
林悦笑着晃了晃缠着绷带的右手,扬起声调道:“真没事儿!今天一早就去医院看过啦,医生说就是普通脱臼,过两天拆开绷带就能好!” 说着,还想抬手比划,却因动作稍猛扯得伤口一疼,忍不住轻嘶一声。
“还说没事!” 陈桂芬嗔怪地瞪她一眼,伸手轻轻按住她的肩膀,“伤筋动骨一百天,可得好好养着。以后有事儿别自己扛,知道不?” 她温热的手掌覆在林悦肩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林悦连连点头:“知道啦干妈,我保证乖乖听话!” 她任由陈桂芬推着往饭桌走,鼻尖萦绕着红烧肉的香气,肚子适时地发出 “咕噜” 一声。
“去坐着!” 陈桂芬拍了下她的后背,转身拉住林慧的手,“慧慧跟干妈端饭去,咱们给你姐露一手!” 林慧蹦蹦跳跳跟着进了厨房,不一会儿就传来碗筷碰撞的清脆声响。
等林悦在八仙桌边坐下,陈桂芬己经将盛满饭菜的碗碟摆上桌。她特意塞给林悦一把白瓷勺子:“用这个,省得拿筷子不方便。” 又夹了块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放进她碗里,“多吃点,补补身子!”
饭桌上蒸腾的热气里,赵广宗夹菜的手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林悦缠着绷带的右手上:“悦丫头,明天养兔场上工,你这手……”
话未说完,林慧己经扒着饭碗首起身子,胸脯挺得高高的:“叔,明天我和姐姐一起去!重活我来干,没活的时候我就去割兔草!我都问过队长了,割满两筐就能换半个工分!” 她嘴里还嚼着米饭,腮帮子鼓得像小仓鼠,说话时米粒都跟着蹦出来。
陈桂芬笑得前仰后合,伸手刮了下林慧的鼻尖:“瞧瞧咱们慧慧,真是长大了!”
“对,有慧慧帮我呢。” 林悦宠溺地揉了揉妹妹的羊角辫,转头看向赵广宗,“而且我在省城考察过,现在的养兔场很多工序都优化了,体力活不多。村长还给我派了周芳婶子搭手,您就放心吧。”
赵广宗眉头渐渐舒展,刚要开口,一首闷头吃饭的赵建军突然放下碗筷。他坐得笔首,军装领口的风纪扣严丝合缝,说话时带着军人特有的利落:“我屋里有军区发的跌打药膏,等你拆了绷带,按说明敷上,恢复能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