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裹着糖炒栗子的焦香掠过夜市,姜绾手腕一抖,铁锅在煤气灶上划出半道银弧。秘制酱料浇在翻滚的米粉上,琥珀色的酱汁裹着焦香的猪油渣,滋滋声混着人群的惊叹炸开。"您的双倍料!小心烫。"她将搪瓷盘推过操作台,抬头时正对上女生发亮的眼睛:"和我奶奶做的好像!"
霓虹灯牌在雨棚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队伍从摊位拐了三个弯。穿汉服的姑娘举着手机首播:"家人们谁懂啊!这猪油渣是灵魂!"姜绾擦了把额角的汗,余光突然瞥见路灯阴影里的身影。那人戴着黑色兜帽,怀里抱着牛皮纸袋,袋口露出半截艳红的辣椒,在暮色里像滴未干的血。
当最后一份炒粉出锅时,夜市己飘起零星小雨。姜绾蹲在地上收拾食材,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姜老板。"林助理抱着保温桶出现,白大褂下摆沾着面粉,"司主厨让我送来的。"保温桶掀开的瞬间,醇厚的牛骨香混着当归味涌出来。姜绾盯着汤面细密的油花,想起白天在菜市场,那个戴兜帽的人站在香料摊前,骨节分明的手指捏起花椒粒轻嗅的模样。
"他说...调料配比还得改改。"林助理摸出张皱巴巴的纸条,字迹潦草得像随手扯下的羽毛,"花椒与八角得3:1,鲜味才能立得住。"姜绾将纸条折好塞进围裙口袋,指尖残留的温度比炉火更烫。雨渐渐大了,铁皮顶棚敲出密集的鼓点。她撑开透明雨伞,发现摊位角落不知何时多了个油纸包。
拆开是新鲜的小米辣,还带着清晨的露水,最底下压着半张收据——正是今早她跑遍市场都没买到的那家农户。墨迹在雨水中晕开,隐约能辨出熟悉的字迹:挑辣椒要看蒂部的弧度。伞骨被风吹得吱呀作响,她望着雨幕中模糊的街道,突然笑出声。前世在陆家,她连厨房都不许进,如今却在这方寸之地,用一把炒粉焐热了无数人的胃。
隔壁烤串摊的王大爷收着铁签子笑她:"小姜啊,最近总见有人在你摊子对面晃悠。"姜绾低头刷着铁锅,洗洁精的泡沫漫过手腕,"可能是等着捡漏吧。"话虽这么说,她却把那张写着配比的纸条,小心地夹进了外婆留下的菜谱里。
夜市打烊时,积水倒映着破碎的霓虹。姜绾拖着装满厨具的小推车往家走,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猛地转身,只看见路灯下晃动的树影,还有不知谁落下的黑色纽扣,在水洼里泛着冷光。她弯腰捡起纽扣,触感冰凉,上面隐约刻着藤蔓花纹——和司砚白大褂上的扣子如出一辙。
回到家推开房门,母亲正在织毛衣。暖黄的台灯下,针脚在毛线间穿梭。"今天有个戴眼镜的小伙子来送菜。"母亲指了指厨房,案板上码着新鲜的紫苏叶,根茎处还绑着草绳,"说是你朋友。"姜绾走进厨房,指尖抚过叶片上的晨露,突然想起白天在摊位,那个戴兜帽的人消失前,怀里的牛皮纸袋曾露出一角紫色。
窗外的雨还在下,她拿出笔记本,在"香料采购"那一栏写下新的配比。钢笔尖顿了顿,又在旁边画了朵小小的辣椒。前世她困在陆家的金丝笼里,连阳光都少见;今生守着这方烟火气,却觉得比任何时候都活得真实。笔记本里夹着的旧照片滑落,照片上外婆系着蓝布围裙,在灶台前笑得灿烂。
"妈,"姜绾捧着照片走到母亲身边,"等赚了钱,咱们开家大饭店好不好?"母亲的手停在毛线针上,眼里泛起泪光:"好,咱娘俩啊,就守着这味道过日子。"雨声渐密,混着远处夜市残留的喧嚣,在秋夜里织成一张温柔的网。姜绾靠在母亲肩头,闻着厨房里飘来的骨汤香,突然觉得,重生后的路,哪怕泥泞,也是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