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境,朔风凛冽。万里冰原尽头,是连绵起伏、终年云雾缭绕的苍茫山。此地灵气稀薄,气候酷寒,凡人绝迹,便是修士也罕至。然而,山之巅,一处孤绝的断崖之上,一道玄衣身影己盘坐三月之久。
正是李雨真。
他周身并无灵力护罩,任凭刺骨的寒风卷着细碎的冰晶拍打在身上。玄衣之上己凝结了一层薄霜,发梢眉宇间也挂满冰凌。但他恍若未觉,深邃的目光穿透凛冽的风雪,始终凝视着断崖前方,那片无垠翻涌的云海。
苍茫山的云,非江南水乡之柔媚,而是带着北境特有的苍凉与磅礴。铅灰色的云层厚重如山峦,在罡风的撕扯下不断变幻着形态。时而如万马奔腾,蹄声雷动(风啸);时而如怒海狂涛,惊涛拍岸(云涌);时而又被撕开一道缝隙,露出其后惨白的天光,转瞬又被更浓重的云雾吞噬,仿佛蕴藏着无尽的诡谲与杀机。
李雨真如同化作了一块亘古的岩石,心神彻底沉浸在这云卷云舒、幻灭无常的天地画卷之中。
“水…升腾为气,聚而成云…”
“云…无形无相,聚散无常…”
“可化甘霖滋养万物,亦可凝寒冰肃杀天地,更可引天雷动九霄…”
他体内,那道由水之真意凝聚的真灵雏形在紫府中微微震颤,如同共鸣。先前凝练的几道剑意真髓在其上流转:
重水的沉凝,对应云的厚重与压迫。
碧海潮升的磅礴大势,对应云的翻腾与聚合。
紫霄天雷的破灭,对应云中蕴藏的雷霆之威。
归墟的寂灭,对应云的消散与湮灭。
但云,有其独特的“意”!那便是——幻与变!
无形无相,聚散由心。可轻柔如纱,抚慰苍生;可厚重如铁,遮蔽天日;可化雨雪霜露,形态万千;更可藏风雷杀机于无形!其核心,在于一个“幻”字,在于随心所欲的“变”化!
“云无常势,水无常形…”
“幻化万千,唯心不变…”
三个月的枯坐观想,无数个日夜的风云变幻在他心间流淌、沉淀。北境的罡风如刀,酷寒如狱,却成了最好的磨刀石,磨砺着他的意志,也让他对“云”之真意的感悟越发深刻纯粹。
终于,在某个暴风雪即将来临的黄昏。厚重的铅云如同崩塌的山峦,携带着刺骨的寒意与毁灭的气息,自天际滚滚压来!云层深处,隐隐有沉闷的雷声滚动,仿佛巨兽的低吼,酝酿着倾盆的冰雨与狂雷!
就在这天地之威积蓄到顶点,即将爆发的刹那!
李雨真紧闭三月的双眸,骤然睁开!
眼底深处,再无风雪,无云海,唯有一片深邃变幻、流转不息的云气漩涡!那漩涡之中,仿佛映照着云聚云散、雨雪风雷的无尽生灭!
“云之真意,幻变无常!”
“凝——!”
他口中轻叱,并非法诀,而是大道真言!
紫府之中,真灵雏形蓝绿色的光华骤然亮起!一股无形的吸力自其散发,引动着李雨真这三个月来对云之真意的全部感悟与北境云海积累的磅礴“势”!
嗡!
一道缥缈、灵动、变幻莫测的剑意虚影,瞬间在他身前凝聚成型!
此剑无形无质,如同流动的云雾!剑身时刻都在变幻形态,时而如轻纱薄雾,飘渺难寻;时而如厚重铅云,沉凝迫人;剑光流转间,隐隐有细密的雨丝、冰晶、甚至细微的电弧闪烁明灭!一股惑人心神、真假难辨的幻灭气息弥漫开来!
云雨幻剑意!成!
此剑意,非攻伐之极致,却将“幻”与“变”发挥到淋漓尽致!剑出之时,可惑敌五感,乱敌心神,隐杀机于无形,化万般攻击于云雾缥缈之间!更可引动天地间水汽云雾之力,形成幻境领域,困敌、扰敌、削弱敌势!乃是集困、幻、扰、杀于一体的诡异剑意!
“云雨幻剑…好!”李雨真眼中精光一闪,对这新悟的剑意颇为满意。此意补全了他水之大道中“变幻无形”的一面,大大丰富了手段的多样性。
但领悟剑意只是第一步!
“剑种…凝!”
他心念再转,双手于胸前结出一个玄奥的印诀。那缥缈变幻的云雨幻剑意虚影,如同受到无形之手的牵引,开始剧烈地坍缩、凝聚!
无数关于云之变幻、雨之润泽、雾之迷蒙、雷之隐现的感悟碎片,被强行压缩、提炼,融入其中。北境罡风的凛冽、云海的厚重、暴风雨的狂躁…种种天地之势也被汲取、烙印!
这个过程持续了整整七日七夜!
最终,那变幻不定的剑意虚影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颗悬浮在李雨真紫府之中,真灵雏形之外的新种!
此“种”并非实体,更像是一团不断蠕动、变幻着形态的云雾光团!光团内部,时而细雨霏霏,时而雾气蒙蒙,时而电光隐现,时而云卷云舒!它散发着缥缈、灵动、惑乱心神的奇异气息,正是由云雨幻剑意精髓凝练而成的——云雨幻剑种!
剑种成型的刹那,李雨真紫府中的水之真灵雏形发出一声欢愉的嗡鸣!真灵雏形上流转的蓝绿色光华如同潮汐般涌向那颗新生的云雾剑种,将其温柔地包裹、牵引。
无需李雨真刻意催动,那云雾剑种便如同倦鸟归林,自然而然地融入了真灵雏形之中!
嗡——!
真灵雏形轻轻一震!原本清晰的水波与潮汐纹理,瞬间多了一层朦胧的云雾霞光!这霞光并非覆盖,而是完美地融入了原有的纹理,使得整个真灵雏形看起来更加灵动、缥缈,仿佛笼罩在一层变幻莫测的水雾之中。其气息也更加圆融、深邃,对水元之气的掌控,尤其是对“气态水元”的感应与操控,瞬间提升了一个层次!心念微动,周身水汽便自发凝聚成薄雾,又悄然散去,如臂使指。
“果然如此!”李雨真心中振奋,“融入新的剑种,真灵雏形便壮大一分,对水之大道的掌控也更进一步!这便是‘万剑铸真灵’之路!”
他缓缓起身,周身覆盖的薄霜冰凌瞬间气化消散,玄衣洁净如新。三个月的风雪侵蚀,不仅未能伤他分毫,反而让他的水神体魄在对抗酷寒中更显坚韧,对“寒”之意也有了一丝模糊的感悟。
抬眼望去,断崖前方,酝酿了数日的暴风雪终于彻底爆发!狂风卷着鹅毛大雪和冰雹,如同白色的怒龙,嘶吼着席卷天地,将一切都染成苍茫的白色。云层低垂如墨,沉闷的雷声在风雪中滚动,偶尔撕裂云层的惨白电光,映照着这北境独有的狂暴与肃杀。
“云雨幻剑,重在‘幻’与‘变’,然此风雪雷暴,却是水之刚猛暴烈、肃杀凛冽的另一面…”李雨真立于狂风暴雪之中,衣袍猎猎作响,眼神却越发灼热,“寒冰…霜雪…雷霆…皆蕴含水之真意!”
他不再停留。心念一动,身影己化作一道融入风雪的幽蓝流光,向着那暴风雪最猛烈、雷光最密集的山脉深处疾驰而去!
云雨幻剑种己成,真灵雏形再进一步。但这“万剑铸真灵”之路,才刚刚开始!北境的风雪雷霆,或许便是他凝练下一颗剑种的契机!
潜龙榜之争的倒计时,在风雪呼啸中无声流逝。李雨真的身影,己然消失在茫茫雪幕与雷光交织的天地尽头,继续追寻着那属于他的水之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