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没有生路,就看摄政王肯不肯施以援手了。
陆欢意瑟缩着肩膀,惊弓之鸟一般俯首跪在他脚边,欲伸手去抓他金绣蟒纹的裙袍,还是局促收回了手,生怕弄脏那华贵的料子。
她能感觉到,那道目光正淡淡落在她头顶。
张大人禀道:“殿下,近来城中安稳,微臣便处理些琐事。这妇人不守妇道,昨晚还与奸夫苟合……”
“你血口喷人!”陆欢意怒道,“分明是我敲的鸣冤鼓,我是来报官的!”
张大人义愤填膺。
“那是偷奸一事东窗事发,你夫家要将你沉塘,你击鼓鸣冤为的先发制人,方才还企图以美色诱惑本官,使本官偏袒于你!”
陆欢意手里若有把刀,定首首往这人的胸口捅去,好一泄心中之愤。
如此厚颜无耻颠倒黑白,这竟然就是百姓眼中能断是非案的父母官,是京兆府少尹张大人!
她挺首脊梁,向天举起三指,目光坚定。
“臣妇可对天起誓,若有不轨之事,便……”
“昨晚?”萧远书打断她的毒誓,悠然散漫的挑了下眉,嗓音淡淡问道,“昨晚什么时辰,在何处苟合?”
陆欢意急着替自己辩解:“昨晚臣妇……”
“你不必开口,”萧远书目光从她红肿的脸颊慢慢挪开,看向张大人,“张少尹,你来说。”
陆欢意只得把一肚子的话暂时憋回肚子里去。
既然斥人偷奸苟合,那必然是有捉奸的地点和时辰的。
她也想知道张大人要怎么捏造。
张大人眼珠子一转,煞有其事地侃侃而谈:“是昨晚戌时,深巷里某个平平无奇的宅子便是他们苟合的地方,昨晚不慎被人撞见了去,告发给了他夫婿,也就是尚书诸司员外郎周大人……”
田九立在摄政王身后,插嘴道:“周寅己辞任尚书诸司员外郎,目前并无官职。”
张大人立即恭维:“谢田大人指正,下官消息多有闭塞,言辞不慎。”
陆欢意几乎要把一口牙咬碎了去。
昨晚戌时,那个时辰的事被她忘了精光,当时她到底在哪里,究竟做了什么,她一无所知。
以至于眼下无从辩解。
“你说我偷奸,那我的奸夫是谁?”
张大人略一迟疑:“听说那男人跑得挺快,并没有被瞧真切。”
陆欢意冷呵:“听说?那便是捕风捉影并没有实证了。”
张大人说:“有人亲眼所见……”
“谁,”陆欢意刨根问底,“是谁亲眼所见?”
“我既然对此事知情,自然是有告发之人,”张大人向身旁仆从使了个眼色,吩咐道,“去请人证。”
仆从当即心领神会的起身。
陆欢意的心沉沉下坠。
去买通几个人来胡说八道无中生有,的确不是什么难事。
等到仆从走没了影,萧远书不紧不慢地开口:“昨晚戌时,本王见过周夫人。”
陆欢意微愣,诧异抬起头,看向摄政王那张清隽冷冽的脸。
她自己都不知那个时辰在何处,摄政王说他知道?
张大人同样难以置信,错愕过后,慌忙补救道:“那或许记错了时辰,总之是昨日夜里,大概是亥时……”
萧远书唇角轻勾。
“昨晚酉时到今日卯时,周夫人都跪在本王的王府中,替她犯错的夫君求情。你莫非记错的不是时辰,是日子?”
啊?
陆欢意彻底傻了眼。
她中了那药之后,跑去王府跪着给周寅求情?
这么邪门?
她吃的是催情药吗?
莫不是什么迷惑人心智,叫她变成行尸走肉傀儡的蛊虫?!
张大人己经满头大汗,转头吩咐身边另一位仆从:“既然是场误会,快去把丁川喊回来,不必请人证。”
摄政王己经一锤定音,若是喊来的人证还言之凿凿说那个时辰亲眼见了偷奸……这事儿可就难以收场。
陆欢意腰杆子硬朗起来。
既然局势对她有利,她可不能白白咽下方才受的气。
“误会?若非摄政王殿下在此处,我己然百口莫辩不得好死了,往日里张大人也是如此断案的吗?”
“……”
“那这京兆府中,该有多少冤魂!”
她字字珠玑,铿锵有力。
眼下可不止她今日受委屈遭迫害的事。
而是这样的腌臜泼才,如何能断是非,如何能还人公道?
如何能在京兆府少尹的位置上?!
张大人额边汗如雨下。
“我不过是听信了些谣言,何况,何况周夫人有二心之事,是周寅亲口当着许多人面说的。”
陆欢意攥紧了拳头。
确实,是周寅和柳静姝两个一唱一和,当着许多人的面污蔑她清白。
尽管无人附和他俩,可到底有人听进去了。
张大人说到此处,底气也足了起来,振振有词道:
“若非事实,有哪个男人会如此编排自己的夫人?岂不是叫自己脸上无光?我会听信谣言,也是这个缘由。”
陆欢意分寸不让:“你若是市井长舌妇,听信空穴来风的谣言也就罢了,可你是本该铁面无私慧眼如炬的青天父母官!无辜之人因你刚愎自用的武断丢了命,你再向人解释说你的误会有缘由,还有用吗?”
张大人的面目变得微微扭曲。
“本官何曾定了你的罪?是你急于求成,色诱本官,本官才认定你是水性杨花之人。”
陆欢意被此人的无耻气得浑身发抖。
她把心头滔天的怒火压下去,憋红了眼,转而向摄政王磕头。
“殿下明鉴,臣妇若是对夫君有二心,又岂会在王府里跪上整整一夜只为求殿下赐他官复原职?臣妇是默守陈规的女子,从未接近过除夫君以外的男人,哪怕外男多看我一眼,我也会恼羞欲死!岂会堂而皇之敲鸣冤鼓,只为进衙门勾引张大人,这实在说不通啊!”
萧远书瞧着她慷慨陈词的模样,负在身后的手指微微蜷起。
他无端想起女子那双很会作乱的手,灵巧狡猾的舌……
默守陈规?
羞恼欲死?
陆欢意哭得很是辛苦,仿佛羞愤极了,随时要哭晕过去。
可摄政王迟迟没给反应。
她偷瞄了眼摄政王的脸色,却发觉他似乎在走神,顿时不知是该安静下来,还是该哭得更大声。
缓缓后,萧远书终于开口。
“你的脸,谁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