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廉海最后既没有答应亨利三世,也没有完全拒绝他。
万廉海只是说,他需要一天的时间思考,如果万廉海同意收留玛丽,那么亨利三世就可以把玛丽送过来。
亨利三世无比失望地离开了,他知道,万廉海这么说,希望就很渺茫了。
第二日中午,万仁御看自己的身体已经在各种名贵药物的治疗下恢复了很多,就让灵魂钻了回去。
万仁御先是闻到一股药香味和清香味混合起来都味道,药香味自然不用多说,清香味则是阿芙娜身上传来的。
“御儿!”趴在床边的阿芙娜看到万仁御睁眼后,立刻坐直了起来,她赶紧抓住万仁御的手,关切地问道,“怎么样?没事吧?身上有哪里疼吗?”
“奶娘……”万仁御装得一副迷迷糊糊,刚刚苏醒的样子。
“太好了,太好了……”阿芙娜把脸埋在万仁御胸前,激动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只是受了点皮肉伤啊……”万仁御心道,但看到阿芙娜这么关心他,还是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阿芙娜做完是一夜没睡地守在万仁御身边,和她比起来,菁菁早就顶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万仁御现在所在的屋子是没人住的,大使馆里房间很多,而且因为万廉海和二夫人都爱干净,所以即使没人住的房间都会让下每天人打扫得干干净净,所以即使万仁御和阿芙娜原本的房间被毁了,现在也有住处。
菁菁醒了后,立马去通知二夫人去了,阿芙娜则眼眶红红地把万仁御慢慢扶起,抱在自己怀里:“御儿,还疼吗?”
“不疼了。”万仁御在说谎,其实还是有些痛,但他不想让阿芙娜再担心。
“不疼就好……”阿芙娜习惯性地在万仁御的额头和脸颊上亲吻着,毕竟她是若帝兰人,二夫人就绝对不会这么亲万仁御,“那你饿了吗?要吃奶吗?医师说你暂时不能吃辛辣之物……”
“要。”万仁御感受了一下体内的阴阳二气,确实需要阿芙娜的力量来调和一下了。
阿芙娜解开衣物,熟练地将乳首送入万仁御嘴里,万仁御眯起眼睛,趴在奶娘身上舒服地吸吮了起来,满口奶香让他十分惬意,虽然他的肉体昏迷到现在,但他的灵魂可是一晚没睡,现在稍微有点困。
“别光顾着喝奶了。”克丽奥佩特拉飘在万仁御脑袋上,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样子,“说,玛丽那件事你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万仁御眼睛都懒得睁开,沉浸在阿芙娜温柔的哺育中。
“你觉得该救她吗?”克丽奥佩特拉问道。
“这又不是我能决定的事情,得看我爹我二娘怎么想。”
“我觉得你应该救她。”克丽奥佩特拉道。
万仁御有点奇怪,这不像是这个以自我为中心的艳姬能说出来的话,他面前睁开一点点眼睛:“你什么时候在乎起别人的死活了?而且还是一个攻击了我们的人。”
“要你管,总之我觉得你应该救她。”克丽奥佩特拉坚持道。
“理由呢?”
“你不是想获得【父亲】神职吗?”克丽奥佩特拉道,“【父亲】神职与【母亲】神职相对,收集【母亲】神职说不定就能找到【父亲】神职的线索。”
“可是【母亲】神职又不会跑,就算玛丽死了,神职也不过是落到别人手里而已。让玛丽住在大使馆里风险太大,不止是有教会那边的问题,玛丽那人你也见过了,精神不是很稳定的样子,我担心这是引狼入室。”
“不过她很喜欢你的样子啊,攻击你的时候都没有伤到要害,还细言细语地跟你你说了那么久,看样子是真的非常中意你……”
“别嫉妒了,你背后的心魔在长獠牙哦。”万仁御提醒道。
“鳄鱼的粪便!”克丽奥佩特拉骂了一句奇怪的脏话,似乎是太阳王朝的国骂,“早晚有一天我要把这心魔碎尸万段!”
“心魔就是你内心的一部分,你要把自己的一部分碎尸万段吗?”万仁御吐槽了一句,然后说回正题,“总之我不信任玛丽,我不想她来大使馆住。”
克丽奥佩特拉沉默了一会儿:“即使她父亲都下跪了?”
万仁御没说话。
亨利三世的那一跪,确实有震撼到万仁御,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到一个统领万民的王自愿下跪的,更何况亨利三世本身是个很有能力的国王,他这一跪纯粹是为了自己的女儿。
“反正我就知道一点。”克丽奥佩特拉道,她的声音罕见地有些落寞,“如果我遭遇和玛丽同样的事情,那么在我出生的那个王室里,没有一个人会为我下跪……我的父亲、母亲、弟弟,我的叔叔们……纵使我有那么多亲人,也不会有一个会去试着救我。”
万仁御完全睁开眼睛,注视着克丽奥佩特拉。
这个艳姬背后的嗔之心魔变得越来越狰狞,克丽奥佩特拉在嫉妒,只是她这次产生嫉妒的对象不是万仁御,而是玛丽。
万仁御突然觉得,自己又认识了克丽奥佩特拉很多。
“你真的很想让我救玛丽?”万仁御问道。
“别误会了,我对那女人没好感,我只是……不想让那位国……那位父亲的一跪白费。”克丽奥佩特拉道。
“我知道了……”万仁御对克丽奥佩特拉道,“我会做些什么的。”
门被敲响,外面传来了二夫人的声音:“阿芙娜,御儿,是我和菁菁。”
阿芙娜没有必要在她们面前停止喂奶,直接就让她们进来了。
二夫人看到万仁御在阿芙娜怀里舒服地喝奶,心放下了不少,她笑着走了过来,摸摸万仁御的头:“御儿还好吧,有觉得不舒服吗?”
万仁御吞下乳汁,松开了嘴:“我很好啊。”
“那就好。”二夫人笑道,“你这次可是保护了阿芙娜,是个小英雄呢,真不愧是你爹的孩子。”
阿芙娜半是羞愧半是幸福地抱着万仁御:“谢谢御儿……但以后,就让奶娘来保护你吧。”
“不用!我以后能变得更强的!我不仅要保护奶娘!还要保护爹和二娘!”万仁御很是精神地道。
阿芙娜和二夫人都欣慰地笑着,菁菁却指着自己,很期待地道:“少爷少爷,那我呢?”
“你?”万仁御鄙视地道,“刚刚还在桌子上睡觉流口水的人我才不保护呢。”
“呜呜呜,少爷我错了,我就偷睡了一小会儿……”菁菁哭丧着脸。
阿芙娜和二夫人都被逗笑了。
“对了,二娘,奶娘。”万仁御装作一副突然想起来的样子,“昨天的事情怎么样了?玛丽姐姐呢?”
“别急,别急。”二夫人慢慢把昨天后面的事情讲了一遍,当然,没有说亨利三世夜里来过的事情。
“哇,二娘你好厉害啊。”万仁御崇拜地道,“我都不知你那么厉害。”
“二娘不厉害,真正厉害的是你。”二夫人刮刮万仁御的小鼻子,“你才是拯救了昨天的英雄。”
阿芙娜又忍不住在万仁御额角亲了一下。
“那玛丽姐姐后面怎么了?”万仁御问道,“我还能见到她吗?”
二夫人奇怪地道:“你还想见她?可她伤了你啊。”
万仁御摇摇头:“玛丽姐姐明明能把我很快解决掉的,她昨天却跟我说了好久的话,说明她其实是不想伤害我的,我觉得她应该本性是好的,只要她不再想抓走奶娘就行。”
二夫人和阿芙娜对视一眼,她们都没想到万仁御小小年纪,居然能有这种想法。
万仁御见好像还不够,于是继续道:“而且玛丽姐姐是国王女儿,我是大使的儿子,我们就象征着若帝兰和大荒朝的未来,爹不是总说两国要和平共处吗,我觉得我和玛丽姐姐也得和平共处才行。”
二夫人的目光越来越不平静,她发现自己远远低估了万仁御的成长。
“再说了。”万仁御最后添了一把火,“我是仁字辈的,爹说祖皇帝为万家定下‘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忠孝勇诚廉’十五辈,就是希望后代能有这些品德。我是仁字辈,自然要以仁为本。毕竟就算我讨厌她,她也只会继续来抓奶娘,但要是我原谅她,她说不定就不会再抓奶娘了,二娘你说对吗?”
二夫人真的有些错愕,她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会被万仁御口中说出的大道理给说动。
阿芙娜和菁菁则是有些听懵了,她们立刻决定要加紧学习,不然以后连万仁御说什么都听不懂了。
“以仁为本……”二夫人喃喃道,她突然笑了出来,宠爱地摸摸万仁御的头,“御儿你的气量,让二娘我都自惭形秽了,祖皇帝当初,应该就是有你这样的大气,才能开辟万世皇朝的吧……”
万仁御装作可爱地歪了一下头。
“好了,御儿,二娘不打扰你了,你和阿芙娜乖乖睡,你们都受了伤,不准乱跑,知道了啊。”二夫人说完,就带着菁菁离开了这里。
万仁御借口自己困了,守了一夜的阿芙娜也是如此,于是二人相拥而眠,只是万仁御的灵魂又不老实地飘了出来。
“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万仁御拍拍克丽奥佩特拉的肩,“能不能救玛丽,还得看我爹。”
“走,我们去听听。”克丽奥佩特拉难得对一件事情这么上心,她抓着万仁御来到万廉海的书房,二夫人正在跟他讲万仁御刚才所说的话。
万廉海把书放下,意外地道:“御儿真这么说?”
“千真万确。”二夫人按住胸口,“我听到时都有些吓到了,御儿才三岁啊,说出来的话简直让我听了都觉得有理。”
“呵。”万廉海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以仁为本,好一个以仁为本,我儿三岁就有如此气量,好!好!好!“
万廉海看起来异常高兴,连说了三个好后,站起了身,在书房里开的踱步。
“王爷,你在想玛丽的事情吗?”二夫人问道。
“是啊。”万廉海停了下来,“国王陛下昨晚不顾自己为一国之君,在我面前下跪,御儿今天又不计玛丽伤她之事,大方地原谅她……现在想来,我真是不如国王陛下,也不如御儿。”
“王爷别这么讲,你也是担心我们一家的安危。”二夫人出声道。
万廉海摇摇头:“我是想保护你们,但我如果真的如此胆小怕事,当年我就连阿芙娜也不应该收留。”
“王爷的意思是……”
“一位国王的下跪,加上一位少年的海量。”万廉海笑道,“我要是负了他们,以后也无颜对御儿言传身教了。我决定,收留玛丽!”
二夫人一惊:“王爷可想好了,即使没有教会,玛丽她本身就问题不小。”
“让御儿去管她。”万廉海看起来心情很好,“我儿有这番气度,不愁管不住玛丽。”
在空中飘着的万仁御差点没掉下去,他哭笑不得,本来只是帮克丽奥佩特拉一个忙,怎么最后麻烦事又砸在他头上了。
克丽奥佩特拉幸灾乐祸:“不是挺好吗,你又能多一个疼爱你的姐姐了。”
“希望她是真的疼爱我,而不是把我弄疼。”万仁御还清楚地记得被玛丽的血棘书刺入体内地剧痛。
二夫人仔细想了想,最后叹了口气:“既然王爷这样决定,那我也选择相信御儿,就让御儿去接手玛丽……王爷?”
二夫人惊讶地注意到,万廉海身边突然飘起了无数水汽。
万仁御睁大了眼睛:“发生什么了?”
二夫人和克丽奥佩特拉异口同声地回答了他。
二夫人:“王爷悟道了!”
克丽奥佩特拉:“他在获得新的神职!”
“水无定形。”万廉海进入了一种非常玄妙的状态,他说出每一句话都让周围的水汽翻腾涌动,“我曾以为水就是大海的广大,就是雨水的磅礴。于是我觉得水刚正不阿,海洋只有滔天汹涌,雨水只有滂沱倾泻。但国王亦能下跪,小儿亦有海量,势必膝盖并非不能弯曲,肚里并非不能乘船。即使不宁死不跪,即使不睚眦必报,也并非不是伟大之姿。正如海有风平浪静,雨有淅淅沥沥,但风平浪静之海依然使人敬畏,淅淅沥沥之雨依然让人仰望……我,悟了。”
万廉海周围的水汽,突然凝聚下在了一起,变成一滴小小的水珠,最后消失不见。
万廉海转身,笑看着呆在原地的二夫人:“我,领悟小部分的【水】之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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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神共工性格暴躁,直来直去,他所过之处,大海掀起风暴,大雨不曾停止。
然有一日,水神共工在接受祭品时,一位父亲朝他下跪,愿用一切求女儿平安。
共工之子也向共工求情:“父亲,汝乃大海,一小女子入海即成尸骨,不如放她,让她传颂水神之仁慈,以显父亲之恩。”
遂共工放走父女,从此大海也有平静日,雨水也有小声时。
——大荒朝《山海卷.水神共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