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片上,一位面色苍白的妇人倚在床榻上,身旁站着一名穿学生制服的少女——正是聆月的母亲和妹妹。
聆月的瞳孔骤然紧缩,浑身血液仿佛在一瞬间冻结。
她猛地抬头,眼中的倔强被恐惧撕得粉碎。
"你......你怎么会......"
"这城里,没有我孟家查不到的事。"
孟小璐轻笑着,指尖缓缓划过照片上少女的脸。
"你母亲身子骨这么弱,哪天突然病逝......"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阴冷。
"或者你妹妹放学路上遇到什么意外......"
照片在孟小璐指间翻转,映出聆月惨白的脸。
"不要伤害她们!"
她声音发抖。
"我......我答应你,明天就离开少帅府,永远不再见少帅......"
孟小璐满意地看着聆月崩溃的样子。
"这才像话。记住,要是我再看见你出现在表哥三步之内......"
未尽的话语在空气中凝成锋利的冰刃。
孟小璐转身时裙摆划出完美的弧度,却在门口突然驻足。
她回眸一笑,眉眼弯成新月。
"哎呀,差点忘了——"
指尖轻点自己眼下示意。
"你的眼妆,都哭花了呢。"
门锁咔哒落下的声响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聆月双膝一软,真丝旗袍顺着瓷砖墙面簌簌滑落,最终蜷成一团颤抖的阴影。
方才强撑的体面此刻碎了一地,精心盘起的发髻散落几绺,黏在泪痕斑驳的脸上。
十分钟后,她勉强整理好自己。
重新盘好散落的头发,镜子里的女孩眼睛通红。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回到宴会厅,龙瑞珩立刻注意到她的异常,皱眉走过来。
"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没什么,可能有点累了。"
聆月避开他探询的目光。
龙瑞珩伸手想抬起她的下巴查看,被她轻轻躲开。
"少帅,我没事。就是......想先回去了。"
"我送你。"
"不用!"
聆月反应过度地拒绝,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我的意思是......宴会还没结束,少帅应该留下。我自己叫黄包车回去就行。"
"少帅!"
孟司长的声音突然插入。
"来,给你介绍一下刘部长。"
龙瑞珩被强行拉走,临走前深深看了聆月一眼。
"在偏厅等我。"
聆月没有去偏厅。
她悄悄离开了孟公馆,叫了辆黄包车首接回少帅府。
夜风吹拂着她的脸颊,眼泪再次无声滑落。
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孟小璐的威胁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刃,只要她稍有不从,刀刃便会毫不留情地落下。
她不能赌,也不敢赌——她必须离开。
可是,离开少帅府谈何容易?
当初签下的契约白纸黑字,高额的违约金就算把她卖掉也赔不起。
她攥紧了手中的帕子,胸口像是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连呼吸都变得艰难。
正当绝望之际,记忆突然闪回那个傍晚。
——龙瑞珩将《仕女抚琴图》递到她手里,对她说。
"你救我一命,我许你一个要求。"
或许,这就是唯一的出路了。
——用他的承诺,换她的自由。
......
晨光熹微,纱帘被风轻轻掀起一角,漏进几缕金色的阳光。
聆月端着铜盆站在龙瑞珩房门外,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盆沿。
这是最后一次为他更衣了。
推门进去时,龙瑞珩己经醒了,正靠在床头看军报。
见她进来,他放下报纸,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
今日的她格外不同——素日里总是随意挽起的青丝今日梳得一丝不苟,连鬓角的碎发都用桂花油抿得服服帖帖。
"少帅早安。"
她福了福身,声音比往日柔和三分。
龙瑞珩挑眉,难得见她这般恭谨。
她为他更衣的动作格外轻柔,指尖偶尔擦过他颈后的皮肤,带着小心翼翼的克制。
系腰带时,她甚至半跪下来为他整理衣摆,低垂的睫毛在晨光中投下一片阴影。
早餐桌上,她布菜的动作行云流水,连他最喜欢的蟹黄汤包都恰到好处地夹在最烫口的时候。
龙瑞珩抿了口果汁,眼底浮现一丝笑意。
"今日怎么这般殷勤?"
聆月的手几不可察地颤了颤,随即若无其事地为他添饮。
"少帅说笑了。"
书房里,普洱茶的香气氤氲开来。
龙瑞珩看着眼前这个低眉顺眼的姑娘,喉结不自觉微微滚动。
"少帅之前承诺的要求,可还作数?"
女孩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
龙瑞珩放下茶盏,唇角微扬。
"自然。"
他伸手抚她的发。
"要星星都给你摘下来。"
"我要辞职。"
茶杯与托盘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龙瑞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什么?"
"我要辞职。"
聆月抬起头,目光坚定得近乎决绝。
书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窗外,一只知更鸟在枝头叽叽喳喳,衬得室内更加寂静。
"理由。"
龙瑞珩声音冷了下来。
"我本该在砚云阁做模特的。"
聆月攥紧了衣袖,指甲陷入掌心。
"欧阳先生说过,我的骨相最适合画西洋油画......"
"欧阳琛?这么久了,还惦记他?"
龙瑞珩突然冷笑,指节敲在案上震得茶汤泛起涟漪。
"你可是对他动了心思?"
想到每次提到欧阳琛都能激起他的怒意,聆月毫不犹豫地点头。
"是!"
话音刚落,她看见他眼底骤然凝结的冰霜。
龙瑞珩逼近一步,呼吸喷在她脸上。
"知道那欧阳琛是什么人吗?"
"知书达理,一表人才,为人谦逊……"
聆月仰着头,故意让每个字都像刀子一样锋利。
"好个知书达理?!"
龙瑞珩突然掀翻案几,茶汤泼在波斯地毯上像一滩污血。
"可知你眼里风光霁月的欧阳公子,背地里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那少帅呢?"
聆月突然仰起脸,蓄在眼底的泪水碎成万千星辰。
"强掳民女入府,与那些土匪强盗有何分别?"
"强掳?"
男人怒极反笑,忽然掐住她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