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用门闩打的。"
王琳突然笑了,眼泪却砸在旧衣上。
"他说我这样的女儿,合该浸猪笼。"
她卷起衣袖,露出青紫交错的伤痕。
"那天要不是苗苗翻墙来救我,我早被沉塘了。"
聆月喉头发紧。
她想起那日龙瑞珩说的"这世道,女子名节比命重",此刻才真正明白这话里的血泪。
"李欢她们......"她艰难地开口,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在烟雨楼接客。"
王琳苦笑着给她倒了杯水。
"她们说宁可躺着赚钱,也不愿像狗一样在码头刨食。"
聆月手中的茶杯差点跌落。
她明明在档案上看到过这个信息,可亲耳听闻仍是心如刀绞。
那两个爱笑爱闹的小姑娘,如今竟......
屋内陷入死寂,只有灶膛里未熄的柴火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李苗突然"砰"地砸下菜刀,刀刃深深嵌进砧板。
"两个没骨气的!那么多人拼死把她们从绮梦带出来,结果......"
话未说完,她转身对着斑驳的土墙狠狠捶了一拳,墙灰簌簌落下。
王琳默默走过去,用帕子裹住她渗血的指节。
两人相依的影子投在墙上,像风中两株倔强的野草。
稀粥的蒸汽模糊了三个人的面容。
聆月接过粗瓷碗时,指尖碰到李苗掌心厚厚的茧子。
咸菜齁得人喉咙发紧,她却一口口吃得认真,生怕浪费了姐妹俩珍贵的口粮。
"跟我去月龙轩吧。"
聆月突然说。
王琳的筷子"啪嗒"掉在桌上。
李苗盯着锅里晃动的米汤,突然抬手抹了把眼睛:"你傻不傻?我们现在可是过街老鼠......"
"那就一起当老鼠。"聆月掏出地契拍在桌上。
三人对视片刻,突然笑作一团。
笑着笑着,王琳的眼泪就掉进了粥碗里。
"我这是高兴的......"她哽咽着解释。
聆月从手袋里取出那叠档案,纸张在煤油灯下显得格外厚重。
"当务之急,是联系这些姐妹们。"
她的指尖轻轻抚过一个个熟悉的名字.
"看看有多少人愿意跟我们一起,重新开始。"
三人凑在摇曳的灯火下,用炭笔在档案上做着记号,很快分配好了各自的任务。
窗外,浮生巷的夜空渐渐明朗。
破旧的木窗框不住这满天的星光,更框不住三个女子心中重新燃起的希望。
......
清晨六点,少帅府的主卧还笼罩在朦胧的晨光中。
龙瑞珩侧卧在锦缎被褥间,半张俊脸深陷在鹅绒枕里,呼吸均匀而绵长。
"叮铃铃——"
床头的西洋电话突然炸响,惊得他一把扯过锦被蒙住头。
电话声却锲而不舍地响着,在寂静的卧室里格外刺耳。
"哪个不长眼的......"
龙瑞珩一把抓起听筒,声音里还带着浓浓的睡意。
"少帅,是我,聆月。"
电话那头传来清凌凌的女声,像一捧雪水浇在他混沌的神经上。
龙瑞珩瞬间清醒,撑着身子坐起来。
晨光透过纱帘,在他赤裸的胸膛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小白兔,想我了?"
他低笑,喉结随着沙哑的嗓音上下滚动。
"少帅什么时候方便,我想跟你聊聊月龙轩的事。"
龙瑞珩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
死丫头,一开口就是工作,说句想我能死啊。
他盯着床头柜上那盏鎏金台灯,灯罩上映出自己咬牙切齿的倒影。
"在家等我,一会儿去接你。"
他放柔声音,指节却把电话线绞得死紧。
挂断时,听筒在座机上重重一磕,震得台灯都晃了晃。
薛副官端着早餐进来时,正看见自家少帅对着穿衣镜系领带,动作粗暴得像在勒死什么人。
"少帅,您这是......"
"备车。"龙瑞珩扯下才系好的领带,从衣柜里挑了条墨蓝色的,"去接老板娘。"
薛副官瞥见少帅眼下淡淡的青黑,识相地没多问。
这半月来,为了筹备月龙轩开张,那位姑奶奶可没少折腾人。
光是裁缝就换了三拨,布料样品堆满了半个书房。
汽车驶出大门时,龙瑞珩望着后视镜里越来越远的府邸,突然轻笑出声。
好不容易说服小丫头愿意来月龙轩,这会儿可不能打击她积极性。
他揉了揉太阳穴,心想:等生意上了正轨,非得让这小兔子好好补偿不可。
半小时后,黑色斯蒂庞克在聆宅门前稳稳停下。
龙瑞珩推开车门,一只手把玩着弹弓,另一只手从西装口袋掏出纸团。
他眯起眼睛瞄准二楼窗口,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就在他准备发射的瞬间,那扇雕花木窗"吱呀"一声被推开,聆月探出半个身子,晨风拂动她鬓角的碎发。
西目相对,龙瑞珩挑了挑眉。
呵,以前来接她约会时可从来没见这小丫头这么积极过。
看来她对月龙轩的事是真上心,要是能把这份热情分给他一半......
"我马上下来!"
聆月朝他挥挥手,窗框上的风铃叮咚作响。
不到三分钟,她就小跑着出现在门口。
今天穿了件淡青色旗袍,发髻挽得一丝不苟,怀里还抱着个厚厚的笔记本。
龙瑞珩的目光在她身上流连,从精致的盘扣到纤细的脚踝,最后定格在她因为小跑而微微泛红的脸颊上。
"开车。"他朝薛副官抬了抬下巴。
"等等!"聆月急忙按住车门,"我就几个问题想请教你,说完就走。"
薛副官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住了,透过后视镜请示地看向自家少帅。
龙瑞珩眯起眼睛,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开车。"
引擎轰鸣声中,聆月气鼓鼓地瞪他:"你这是绑架!"
龙瑞珩突然倾身,修长的手指捏住她小巧的下巴。
"小东西,真当本帅是给你跑腿的杂役伙计?"
拇指在她唇瓣上轻轻摩挲,"嗯?"
"我......哪敢啊?"聆月往后缩了缩,后背贴上车门。
"还不敢?"
他指着自己眼下淡淡的青黑。
"为了你的月龙轩,我连着熬了三宿。小没良心的,打算怎么补偿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