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女子指尖起落,琵琶声骤然如急雨破空。江州月夜忆往昔峥嵘岁月稠】
【白居易举杯邀明月,和朋友共饮,“醉不成欢惨将别,别时茫茫江浸月。”】
【琴声忽而转为低吟,似有隐约呜咽自水面飘来。正应了那“忽闻水上琵琶声,主人忘归客不发”的惊鸿一瞥。
拂弦、扫弦、轮指,技法变幻间,“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琵琶女自墨色画卷中徐徐步出。】
北周位面
“舅舅可知,昨夜琵琶声里藏着怎样的故事?”
郡主轻拨琴弦,一声清越之音破空,白居易笔下的琵琶女,十三学得琵琶成,名属教坊第一部,可最终门前冷落鞍马稀,老大嫁作商人妇。
那商人重利轻别离,前月浮梁买茶去,独留她守着空船,听江月无声。
弦音忽而转急,如骤雨打叶。
郡主望着舅舅眉间紧蹙的纹路,字字句句掷地有声:“阿史那皇后何尝不是如此?”
她远离故土,以女儿之身维系两国盟约,在这深宫之中,连亲人都不得见。您若冷落于她,与那薄情商人又有何异?
宇文邕的外甥女进宫来看舅舅,顺便劝他善待阿史那皇后。
为什么呢?
阿史那皇后是突厥木杆可汗之女,北周与突厥的和亲公主。
宇文邕与阿史那皇后的婚姻本质上是政治联盟,关系到北周与突厥的军事合作(对抗北齐等势力)。
外甥女作为北周宗室成员,可能从维护国家稳定的角度出发,希望宇文邕重视这段政治婚姻,避免因个人情感影响两国关系。
在古代宫廷中,皇后的地位关乎后宫稳定与皇权正统性。
若宇文邕对阿史那皇后态度冷淡,可能引发后宫纷争或外界对皇权稳固性的质疑。
外甥女作为宇文氏宗亲,可能从家族利益出发,劝诫舅舅善待皇后,以维系皇室内部的和谐与权威。
据《周书》等记载,宇文邕对阿史那皇后“敬而远之”,主要因北周与突厥的关系后期出现矛盾,且宇文邕更关注内政与军事扩张,对和亲婚姻本身缺乏感情。
“琵琶弦上说尽了天下薄情事。”
郡主收了琵琶,声音己带哽咽,“阿史那皇后没有故乡可回”,她的整个世界,不过是这九重宫阙里一盏为您长明的灯。
至于他的外甥女——
襄阳长公主嫁给了北周名将窦毅(扶风窦氏),育有一女窦氏(即后来的唐高祖李渊之妻,追封太穆皇后)。
窦氏在历史上较为著名,其女嫁给李渊后,成为唐朝建立后的重要外戚家族。
西舍五入,窦氏替她舅舅报了杨坚夺了江山之仇。
【其实历史上的女子又何止这一个琵琶女飘零徘徊,年老色衰。行人刁斗风沙暗,公主琵琶幽怨多。昔年昭君出塞,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
画面中,身着胡服的王昭君怀抱琵琶,在朔风中踽踽独行,发间金钗己蒙尘,唯有眼中盈盈泪光映着苍茫大漠。
琵琶弦上弹出的《出塞曲》,惊起寒鸦阵阵,更显孤寂。
“舅舅看呐!”
窦郡主望着天幕,眼眶泛红,“当年汉元帝为保边疆太平,将王昭君远嫁匈奴。她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在异乡受尽风霜,连魂灵都不得归乡。”
天幕画面转换,只见昭君垂泪拨弦,口中低吟:
秋木萋萋,其叶萎黄,有鸟处山,集于苞桑。养育毛羽,形容生光,既得行云,上游曲房。
苍凉的歌声与琵琶声交织,听得人肝肠寸断。
宇文邕神色凝重,双手紧握成拳。
他想起阿史那皇后初到北周时,面对陌生的语言、迥异的风俗,却从未有过一句怨言。
她也像王昭君一样,为了两国和平,将自己的青春年华埋葬在异国他乡。
这些女子,本应在父母膝下承欢,在故乡安稳度日。
窦郡主声音颤抖,“可她们为了家国大义,远嫁万里,独守寂寞。阿史那皇后又何尝不是如此?她虽贵为皇后,却连丈夫的真心都求而不得……”
天幕骤然化作血色残阳。
琵琶声陡然撕裂长空,竟化作金戈铁马的嘶鸣——
王昭君的胡笳曲中,匈奴骑兵踏碎汉家关隘,曾经以和亲换来的安宁如镜花水月般破碎。
可昭君出塞换来的六十年和平,不正是万千女子用血泪堆砌?
宇文邕攥住案角,指节因用力而发白,眼前场景恰似当年突厥背盟时,北疆烽火连天的惨状。
五族南下,摧残神州的惨状延续百年。
“和亲从来不是万无一失的筹码!”
窦郡主突然将琵琶重重一放,琴弦震颤不休。
但这些女子,却要拿一生去赌家国太平!
她踉跄着扑到舅舅身前,“阿史那皇后日日在佛堂抄写《金刚经》,经文里写应无所住而生其心,可她的心,不都系在大周的万里山河上吗?”
天幕中的王昭君突然转身,胡服被狂风吹得猎猎作响,琵琶弦在她指尖崩断,殷红血珠顺着琴弦滴落黄沙。
这一幕与宇文邕记忆里,阿史那皇后冒雨修缮粮库时,被寒风吹得摇摇欲坠的身影重叠。
陛下!突厥商队送来的密信!
突然闯入的宫人捧着密函跪地,声音颤抖。
木杆可汗之女、新任突厥可敦,昨夜难产而亡!
宇文邕霍然起身,手中茶盏“当啷”一声掉落。
窦郡主望着舅舅骤然苍白的脸,忽然想起阿史那皇后曾说:“我母族的女子,生来就是草原上的鹰,却要被关进金丝笼里。”
雨声渐歇,宇文邕缓缓走到窗前,望着积水倒映的宫墙。
天幕上,王昭君的琵琶声渐渐淡去,化作千百年后长安街头孩童吟唱的童谣。
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
他抚过腰间突厥工匠打造的狼头玉佩,突然轻声道:“去请皇后过来,朕想听她再弹一曲《关山月》。”
窦郡主望着舅舅挺首却略显单薄的背影,忽然明白,这九重宫阙里,又何止一个女子在守着一盏孤灯?
【多少次夜深忽梦少年事,孤独一人的时候,只能梦啼妆泪红阑干。】
阿史那皇后有没有想象过,如果自己没有成为和亲公主,草原上蜿蜒的额尔古纳河依然能够和她日日相见。
那时她尚是草原上的阿依娜,骑在银鬃马上追逐落日,腰间的骨哨惊起成群的黄羊。
兄长们教她弯弓射雕,父亲木杆可汗将缴获的波斯匕首挂在她腰间,大笑说:“我的小鹰该有自己的利爪。”
暮色降临时,她常与族中少女围坐在毡帐前。老萨满用马头琴拉着悠长的曲调,她们便拍着手唱起情歌,歌声惊得远处牧马人频频回首。
阿依娜会偷偷藏起勇士们送来的狼髀石,在月光下打磨成项链,幻想着有朝一日能戴着它出嫁。那时的草原上,连风里都飘着奶酒的醇香。
若没有那场和亲,她或许会嫁给隔壁部落的巴特尔。
春天跟着他巡视草场,看新出生的羊羔蹦跳;冬日围着火炉听他讲述祖先征战的故事。
她会生下有着蓝眼睛的孩子,教他们辨认星辰,在篝火晚会上跳起鹰舞。当马头琴再次响起,她不必强颜欢笑,而是能真正地放声高歌。
但命运的弓弦早己拉满。
十五岁那年,北周使臣带来的织锦铺满整个毡帐,父亲摩挲着中原皇帝的国书,眼中的光芒比狼火更冷。
阿依娜跪在黄金大帐里,看着自己的嫁衣被染成象征尊贵的赤色,却不知那抹红从此成了禁锢她的囚笼。
临行前,母亲将祖传的银镯子套在她腕上,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像道永远褪不去的伤疤。
总有一天她要回到故乡,是旅人,是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