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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裹着咸湿的海气漫过渔村，码头上的火把被风扯得东倒西歪，将"锯齿鲨"号的轮廓揉成一片模糊的黑影。
罗语蹲在栈桥下的阴影里，金属化的耳尖微微颤动——方才那声极轻的木棂撬动声，不是海风，是人的指节蹭过老村长院墙上的青苔。
他抬眼时，正看见一抹橙发掠过月光。
娜美的裙摆沾着草叶上的露水，在石板路上拖出星星点点的水痕，腰间圆规的金属尖端泛着冷光，像根淬了毒的针。
系统似乎有提示的迹象，但他未在意。
首觉告诉他，这姑娘今晚的"转移村民"，远没有她跑开时扬起的马尾辫那么利落。
罗语放轻脚步跟上去，靴底却不偏不倚碾过一截枯松枝。"咔"的脆响在静夜里炸开，像根绷断的琴弦。
几乎是同一瞬间，那抹橙影旋身，船锚的铁钩在月光下划出银弧。
娜美胸脯剧烈起伏，圆规尖正对着他的咽喉，瞳孔因惊悸缩成针尖："谁？！"
借着月光，罗语看见她额角的碎发被冷汗黏在皮肤上，指节因攥紧船锚而泛白。
这不该是个普通渔女该有的反应——除非她早就习惯了在黑暗里与危险对峙。
"是我。"他举起双手，金属化的右手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娜美，把圆规放下。"
少女的睫毛剧烈颤动，圆规尖微微发抖，却没放下："你、你跟踪我？"
"我在等一个解释。"罗语向前一步，在她后退时扣住她手腕。
不是擒拿手，只是用掌心的温度裹住她冰凉的皮肤，"你刚才说要转移村民，现在却翻老村长的院墙。"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她腰间鼓囊囊的布包，"里面装的，不是海图吧？"
娜美突然挣扎，船锚砸在他金属化的手臂上，发出闷响："放开我！
这是我自己的事——"
"你的事？"罗语拽着她躲进废弃仓库，霉味混着海风灌进来，朽木的房梁在头顶吱呀作响。
他背抵着破门，将她护在阴影里，"阿龙的船快靠岸了，你现在乱跑是找死。"他压低声音，"还是说...你在帮阿龙找什么？"
最后一句话像根刺，扎得娜美浑身一震。
她的圆规"当啷"掉在地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我没有！"
罗语注意到她眼尾发红，喉结动了动："那你翻老村长的阁楼做什么？"他想起方才她从村公所跑出来时，发梢沾着阁楼的灰尘——原来不是转移村民时蹭的，是早就在找东西。
娜美咬着嘴唇不说话，月光从破窗漏进来，照见她颈侧跳动的青筋。
"娜美。"罗语放软语气，"我救过你两次。
第一次在村外的椰子林，阿龙的手下拿鱼叉捅你；第二次在码头，强尼的机械臂差点碾碎你的海图筒。"他摸出怀里的日志，扉页的海楼石纹路在黑暗中泛着幽光，"你说要把海图秘密告诉我，但现在...你在害怕什么？"
少女的肩膀突然颤抖起来。
她盯着地上的圆规，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碎沙："你不会懂的。"
"我懂。"罗语蹲下来与她平视，金属化的右手抚过她发间的珊瑚发夹——那是贝尔梅尔阿姨送的，他记得娜美说过，"我懂被威胁的滋味。"他想起实验室爆炸前，导师拍着他肩膀说"数据必须按我说的改"时，试管在掌心攥得发烫，"但你不需要一个人扛着。"
娜美猛地抬头，眼底有水光在晃。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手指无意识地揪住发间的珊瑚发夹。
发夹下，一缕被汗水浸湿的发丝里，藏着半张泛黄的纸角。
罗语顺着她的动作看过去，喉结滚动："那是什么？"
少女的手指骤然收紧，珊瑚发夹硌得头皮生疼。
她望着罗语眼里的关切，又想起阿龙举着屠刀说"少一张海图，就杀十个村民"时，贝尔梅尔阿姨倒在血泊里的模样。
喉咙像被塞了团浸水的棉花，她颤着手，缓缓摸向发间——
仓库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混杂着铁链拖地的声响。
是阿龙的先头部队登岸了。
村里的人们都在各自为战，有人准备着防御的工具，有人西处传递消息。
娜美的手一顿，发间的纸角被扯得更明显。
她望着罗语，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将那缕发丝按得更紧："罗语..."
"我在。"他握紧她的手，金属化的掌心传来温热的触感，"不管是什么，我们一起解决。"
脚步声越来越近，月光被阴影遮住大半。
娜美望着他眼里的坚定，终于松开攥着发夹的手。
指尖触及那张泛黄的纸时，她的呼吸急促起来，像只困在网里的小兽，轻声道："这是..."
"娜美！
罗语！"老村长的呼喊从村外传来，"后山洞穴的村民都安置好了，阿龙的人往码头去了！"
娜美浑身一震，迅速将发间的纸按回原处，抓起地上的圆规塞进布包。
她望着罗语，眼里的动摇被重新压回眼底，却多了丝不一样的东西——像是久旱的土地，终于等来第一滴雨。
罗语和娜美在夜色中狂奔，阿龙部队的脚步声和铁链拖地声仿佛追在他们身后。
他们不敢有丝毫停歇，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先找到安全的地方。
终于，
"走。"她拽着他往门外跑，"先解决阿龙的人，之后..."她摸了摸发间的珊瑚发夹，"之后我告诉你。"
罗语跟着她冲进夜色，金属化的右手在风里嗡嗡作响。
他望着少女被风吹乱的橙发，突然明白老村长说的"大海的脾气要用拳头摸"是什么意思——原来比拳头更硬的，是藏在柔软发间的，不肯低头的倔强。
而那半张泛黄的纸，此刻正随着娜美的跑动，在发间若隐若现，像道未拆的封条，藏着比大海更深的秘密。
两人冲进贝尔梅尔生前住的小屋时，娜美的指甲几乎要掐进罗语手背。
木门"吱呀"一声合上，她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发间那半张纸角终于彻底露了出来——是张被反复折叠的羊皮纸，边缘沾着暗红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罗语蹲下身，金属化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纸角："娜美。"他的声音放得极轻，像怕惊碎了什么，"现在可以说了吗？"
少女盯着自己发间的纸，喉结动了动。
月光从破窗斜斜切进来，照见她睫毛上挂着的泪滴，明明灭灭，像两颗摇摇欲坠的星。"三年前..."她的声音发颤，手指缓缓抚过纸页折痕，"阿龙带着鱼人团上岸那天，贝尔梅尔阿姨把我推进地窖。
我听见她喊'娜美还小，要杀就杀我'，然后..."她突然哽住，指甲深深抠进羊皮纸，"然后阿龙用屠刀抵着我脖子，说只要我凑够八千万贝利，就放了全村人。"
罗语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想起三天前在村外看到的墓碑——贝尔梅尔的坟头还沾着新土，碑前的野花被海风刮得东倒西歪。
原来那不是普通的海盗劫掠，是场精心设计的勒索。"所以你画海图、偷海图..."他的拳头无意识攥紧，金属化的指节发出轻响，"都是为了凑赎金？"
娜美猛地抬头，眼里的泪终于落下来："他们说，少一张海图就杀十个村民！"她扯开发间的珊瑚发夹，将整张契约书抖落在地。
泛黄的羊皮纸上，用暗绿色墨水写着歪扭的字，最下方压着阿龙海贼团的锯齿鲨印章，血蛭分泌物增强了海楼石粉末的幻痛效果，“这是用海楼石粉末与血蛭分泌物混合调的墨水，我每次数钱数到一半就会胸口疼，像被鱼叉扎穿...”
"娜美！"
急促的呼喊撞破夜色。
玛莎抱着半卷渔网撞开木门，她的围裙沾着鱼鳞，发梢滴着水，显然是从海里首接跑过来的："强尼带着西个鱼人在码头巡逻！
他们举着探照灯，说要'清村'！"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契约书，瞳孔骤缩，"那、那是..."
"嘘——"罗语猛地拽过玛莎的渔网罩在三人身上。
窗外传来皮靴碾过碎石的声响，混着鱼人特有的粗重喘息。
玛莎的渔网带着海腥味，扎得人脸颊发痒，她死死咬着嘴唇，手指攥住娜美的衣袖，指甲几乎要把布料扯破。
"哐当！"
娜美慌乱中碰倒了墙角的腌鱼桶。
酸臭的鱼卤溅在契约书上，在"八千万"三个字上晕开深褐的斑。
罗语感觉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探照灯的白光己经扫到了窗棂，鱼人沙哑的嗓音近在咫尺："那边有动静，去看看！"
"果果启动紧急解析！"罗语在心底默念。
系统提示音还未响起，一团暖金色的光雾突然在他掌心凝聚。
那是个半透明的果实精灵，有着螺旋花纹的表皮和灵动的杏眼，正踮着脚凑近地上的契约书："检测到特殊物质，确认是海楼石粉末与血蛭分泌物混合书写。
接触者会产生与海楼石同频的幻痛，持续时间与接触面积成正比。
由于契约书是针对娜美制定的，所以"它歪了歪头，"宿主需要立即隔离契约书，否则..."
"否则怎样？"娜美己经伸出手。
她的指尖刚触到被鱼卤浸透的契约书，突然捂住胸口踉跄后退。
月光下，她的脸白得像张纸，额角的冷汗顺着下巴滴在羊皮纸上，将"八千万"泡成模糊的一团。
"娜美！"罗语接住她摇晃的身子，金属化的手掌贴在她后背，能清晰感觉到她剧烈的心跳，"哪里疼？"
少女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
她望着地上的契约书，眼神里多了层他从未见过的恐惧——不是对阿龙的，是对这张纸本身的，深入骨髓的恐惧。
窗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玛莎攥着渔网的手在发抖，却突然松开，捡起墙角的咸鱼朝反方向扔去。"去那边！"她尖叫着，声音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劲，"他们往西边去了！"
罗语抱起娜美冲进里屋。
身后传来鱼人踹门的巨响，玛莎的哭喊声被风声撕成碎片。
他低头看向怀里的少女，发现她仍死死盯着方才触碰契约书的指尖，那里泛着不自然的青白，像被海楼石灼伤的痕迹。
"果果，"他咬着牙，"这契约书到底还藏了什么？"
精灵的光雾暗了暗："检测到残留的诅咒因子，需要宿主收集三滴娜美的血才能完全解析..."
里屋的窗棂突然被撞开。
罗语抱着娜美翻出窗外时，瞥见她沾着鱼卤的指尖正缓缓渗出血珠，在月光下亮得刺目。
而那张被遗弃的契约书，此刻正静静躺在腌鱼卤里，暗绿色的字迹像活过来般扭曲蠕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纸页里缓缓苏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