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露未至,临安府衙的青石板己浸着刺骨寒意。柳含烟倚着朱红立柱,鎏金护甲划过檀香木案,刺耳声响惊得梁上夜枭扑棱棱乱飞。她指尖轻点林笑笑眉心,丹蔻染就的指甲泛着玛瑙般的血色:"大人明鉴!这妖女用巫蛊签咒杀李书生,铁证如山!"
十六根乌木签如毒蛇般散落在地,浸透的黑血凝结成痂,拼凑出张牙舞爪的双头蛇图腾。蛇瞳处还嵌着两粒暗红珠子,在烛光下泛着琥珀般的诡异光泽。府尹王大人轻摇折扇,象牙扇骨敲在案几上发出脆响:"合欢阁主还有何辩?按律当绞!"
绞索破空声骤起,林笑笑猛地拽动腰间红绳。绳端系着的铜铃是用她母亲留下的老银镯所铸,此刻撞向签堆时,竟发出寺庙晨钟般的嗡鸣。她抄起案上酸梅汤泼出,暗红汤汁溅在竹签上的刹那,黑血突然泛起荧荧绿光,显露出柳含烟的生辰八字——字迹工整如印刷体,正是出自柳府特供的描金笺。
后堂传来瓷器碎裂声,仿佛有人打翻了供奉祖先的青瓷碗。李崇文的尸身撞破雕花屏风,腐烂的面容上还涂着未干的胭脂,嘴角残留的口脂晕染成诡异的紫色。齿缝间的金针破空而来,针尾系着的合欢阁地契残页在风中猎猎作响,墨迹未干的"柳"字在月光下狰狞如符咒。
腐尸的指骨卡在王大人脖颈,喉管里发出齿轮转动般的机械音:"物证编号07:柳氏金针,淬西域蛇蛊。"这声音像极了林笑笑在城西破庙里,曾听过的西洋自鸣钟报时声。
"荒谬!死人也会说话?"柳含烟冷笑,鎏金护甲劈向尸腕。指尖触及腐肉的刹那,黑紫色的血肉如遇热油般融化,露出皮下精密咬合的青铜齿轮。齿轮中央的琉璃珠突然亮起,显微画面里,柳含烟深夜将金针插入李崇文枕骨,针管中荧光液体的标号赫然是"Bioon 07"。那幽蓝的荧光,和林笑笑小时候在乱葬岗见过的磷火一模一样。
林笑笑突然扯住王大人官袍下摆。金线绣的海水江崖纹下,微型双头蛇图腾正在皮肤下游走,蛇目镶嵌的玄麟佩碎片,和她藏在袖中的半块严丝合缝——那是三年前父亲遇害现场留下的。她还记得父亲临终前,用最后力气在她掌心刻下这个图腾时,指甲缝里嵌着的,也是这种泛着冷光的碎片。
"圣上御赐照妖镜在此!"长公主的红缨枪挑飞琉璃瓦,铜镜折射的天光如瀑布倾泻而下。镜光照处,柳含烟的金甲褪去鎏金外衣,露出暗纹交错的现代合金,表面蚀刻的西域文字在强光下若隐若现;王大人胸口的蛇纹活了过来,鳞片间渗出带着迷迭香气息的毒雾,那香味让林笑笑想起醉仙居的桂花酿——父亲就是在喝下那酒后,再也没能醒来。
十六根竹签腾起的黑雾里,竟浮现出西域死士的刺青图腾。长公主剑尖挑起签堆,寒芒映着柳含烟骤变的脸色:"这双头蛇纹是西戎死士印,柳老板作何解释?"
柳含烟突然捏碎琉璃珠。毒雾翻涌间,初代大司命的虚影从雾中浮现,枯枝般的手指首指林笑笑:"此女乃天降灾星,焚之方可安社稷!"那虚影的声音混着风沙呼啸,和林笑笑在父亲书房暗格里找到的西域羊皮卷上,记载的祭祀咒语如出一辙。
虚影扑来的刹那,林笑笑将红绳缠上照妖镜。镜光与毒雾相撞,在青砖地面灼烧出北斗星图,天枢星位的灼痕正对着城西方向——那里,正是荒废多年的冷宫旧址。她突然想起儿时玩伴说过,冷宫地下藏着前朝炼丹炉,炉中炼的不是仙丹,而是活人。
"妖女毁镜!"柳含烟的合金护甲刺向镜面。铜镜炸裂的瞬间,万千碎片如银蛇乱舞,最锋利的那片扎进林笑笑掌心。鲜血滴落的刹那,时空在镜骸中扭曲:古代的碎片映出柳含烟后背爬满青铜电路管,机械心脏在肋骨间跳动;现代的ICU病房里,"林笑笑"正用镜片划开护士喉咙,监护仪的警报声与公堂的惊堂木声重叠。
满地镜渣突然腾空,拼成崭新镜框。镜面浮现的婚书渗着血水,聘礼栏赫然写着:"加收林笑笑心头肉三斤"。落款处的电子章泛着幽蓝冷光,订单号"20230707"在月光下诡异地闪烁,与柳含烟耳后的芯片植入痕迹遥相呼应。
夜风穿堂而过,卷起王大人袖中掉落的密信。未及看清字迹,信笺己被毒雾腐蚀,只留下半行西域文字——那是父亲临终前用血写在她掌心的,同一个单词。林笑笑望着窗外高悬的冷月,突然想起母亲曾说过,月满之夜,死去的冤魂会回来索命。而今天,正是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