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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着那道由无数旋转青石板组成的，通往地心深渊般的阶梯一路向下，那股子充满了阴间烟火气的喧嚣声浪，如同实质般扑面而来。
陈晓川坐在轮椅上，被李建国推着，感觉自己像个被家人推进菜市场的残疾儿童，满眼都是新奇。
他娘的，这地下世界，比阳间的步行街还热闹。
阶梯的尽头，是一个巨大得超乎想象的地下溶洞。
穹顶高得望不到头，挂着无数散发着幽幽磷火的钟乳石，将整个鬼市映照得一片惨绿。
这里，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西都。
一个只在午夜之后，为“非人”开放的，永不落幕的销金窟。
为了不显得太扎眼，一行人简单地进行了“伪装”。
萧沐雪依旧是一身黑色的紧身作战服，只是在外面罩了一件宽大的黑色风衣，将那火爆得令人血脉偾张的曲线遮掩了几分，但那股子属于女王的冰冷气场，却怎么也藏不住，反倒像个来视察自家产业的黑道大姐头。
洛曦月则将一头青丝用一根普通的木簪挽起，戴上了一副无框眼镜，那份温婉知性的气质，在此刻，反而化为了一种洞悉一切的神秘，像个精通古籍的古董店老板娘。
李建国不用伪装，他那张写满了“生人勿近”的国字脸和魁梧的身材，就是最好的通行证，往那一站，活脱脱一个金牌打手。
至于陈晓川……
他这副坐在轮椅上，脸色苍白，半死不活的肾虚模样，就是最好的伪装。
一个看起来毫无威胁的，被大佬们带着出来长见识的“关系户”罢了。
“都打起精神，这里的东西，不认阳间的规矩。”
萧沐雪的声音通过加密通讯器，在每个人的耳中响起，冰冷而清晰。
众人点了点头，开始正式踏入这片光怪陆离的鬼市。
刚走没几步，陈晓川的眼睛就不够用了。
左手边，一个看起来像是古代账房先生的干瘪老鬼，正对着一个身材妖娆，衣着暴露的艳鬼，唾沫横飞地讨价还价。
“五十年！一晚只要五十年阳寿！你就能体验到我珍藏了三百年的‘九转还阳大乐赋’！保证让你欲仙欲死，回味无穷！这可是我冒着被天谴的风险，从一个倒霉的修道士身上扒下来的！”
那艳鬼抛了个媚眼，伸出猩红的指甲，在那老鬼干瘪的胸口轻轻划过：“五十年轻了点吧？人家可是很‘吃’功夫的。要不……八十年，再附送你一个‘采阳补阴’的秘法体验？”
陈晓川听得是眼皮首跳。
我靠，玩得这么花？
连阳寿都能按揭了？
这要是被阳间的银行知道了，不得连夜派业务员下来开分行啊。
再往前走，一个摊位前围满了鬼。
摊主是个长着三只眼睛，贼眉鼠眼的瘦小鬼魂，正唾沫横飞地吆喝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正宗‘忘川牌’孟婆汤！假一赔十！一碗下肚，忘掉前男友，忘掉房贷车贷，忘掉你那不争气的股票！从此无忧无虑，一身轻松！”
“老板，你这汤保真吗？我上回喝了你家的，结果第二天，不仅没忘掉我前夫，连他外面那三个小三的名字都记得更清楚了！”一个看起来怨气冲天的女鬼尖着嗓子质问道。
陈晓川撇了撇嘴，对身旁的洛曦月低声吐槽：“这业务水平，不行啊。差评！应该在旁边再支个摊，卖后悔药。这不就形成产业链闭环了？”
洛曦月被他逗得莞尔一笑，那瞬间的风情，让周围几个原本还在游荡的孤魂野鬼，都看得有些痴了，脚下一个不稳，差点当场魂飞魄散。
这鬼市里，交易的“货币”千奇百怪。
阳寿、记忆、情感、甚至是一段被诅咒的怨念，都能成为等价交换的筹码。
就在陈晓川看得啧啧称奇，感觉自己的三观正在被反复刷新的时候，洛曦月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拉了拉陈晓川的轮椅，示意他看向不远处一个极其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坐着一个看起来像是乞丐的独眼鬼魂，面前摆着一块破布，上面用歪歪扭扭的鬼文写着几个字——“怨念定制，包君满意”。
“就是他了。”
洛曦月的声音很轻。
“鬼市里最灵通，也最昂贵的信息掮客，‘百晓生’。”
洛曦月推着陈晓川的轮椅，缓缓上前。
那独眼鬼魂抬起他那只唯一剩下的，浑浊不堪的眼睛，扫了众人一眼，声音沙哑地问道：“几位……想买点什么？”
“我们想买一个故事。”
洛曦月柔声说道，同时不着痕迹地，从袖中取出了一枚小巧的，散发着淡淡怨气的玉佩。
那玉佩，是之前在西都陵墓外围，从一个黑莲教徒身上缴获的。
“百晓生”看到那枚玉佩，浑浊的独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精光。
他不动声色地接过玉佩，放在鼻尖嗅了嗅，随即又像是扔垃圾一样，扔了回来。
“黑莲教的入门货色，不值钱。”他撇了撇嘴，语气中充满了不屑。
“不过，看在你们是‘生人’的份上，我可以免费送你们一个消息。”
他的目光，在洛曦月那张温婉知性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又扫过萧沐雪那冰冷强大的气场，最后，落在了陈晓川那副“人畜无害”的肾虚模样上。
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黑的牙齿，指了指溶洞深处，那条奔流不息的，暗红色的地下河方向。
“沿着忘川河走，走到尽头，看到那块三生石的时候，你们会看到一家茶馆。”
“茶馆的老板，人称‘孟婆’。”
“她那里，有你们想要的东西。”
“不过……”他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诡异。
“那老太婆的茶，可不是谁都敢喝的。喝了，就得付出代价。”
告别了神神秘秘的“百晓生”，众人沿着那条散发着浓郁血腥和怨念气息的忘川河，一路向着深处走去。
河面上，不时有残缺不全的肢体和充满了不甘的面孔浮现，发出无声的哀嚎，让人看之胆寒。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一座孤零零的，用不知名黑色木头搭建的古朴茶馆，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茶馆的门口，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质牌匾，上面用古老的篆文，写着三个字——
“三生缘”。
茶馆的旁边，立着一块高达数米，呈暗红色的巨大顽石，表面光滑如镜，却又什么都倒映不出来。
三生石。
一个看起来慈眉善目，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岁月褶皱的白发老婆婆，正坐在茶馆的柜台后面，用一把长柄木勺，慢悠悠地，搅动着一口巨大的，还在“咕咚咕咚”冒着热气的铜锅。
锅里熬煮的，不是茶，而是一种看起来像是泥浆般浑浊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汤。
她，就是“孟婆”。
众人走进茶馆，一股混杂着草药、泥土和某种不知名香料的奇异味道，扑面而来。
那味道，不难闻，却让人的神魂，感到一阵阵的困倦和松弛。
“几位客官，喝点什么？”
孟婆甚至没有抬头，只是用那沙哑得如同被砂纸打磨过的声音，慢悠悠地问道。
“婆婆。”还是洛曦月上前一步，对着她，恭敬地行了一礼。
“我们不喝茶，我们想向您打听一件事。”
“打听事？”孟婆搅动汤勺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缓缓地，抬起了头。
当她的目光，落在众人身上的瞬间，所有人都感觉自己的灵魂，像是被一双无形的，充满了沧桑和智慧的眼睛，从里到外，彻底看了个通透。
“我这里的规矩，你们应该知道。”她的声音很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规则”的力量。
“要想从我这里，得到一个秘密，就必须，用另一个同等价值的秘密来交换。”
众人闻言，都是心中一沉。
同等价值的秘密？
他们要去打听的，可是关于天武大帝和千年宫变的惊天秘闻。
他们身上，又有什么秘密，能与此等价？
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孟婆的目光，突然越过众人，落在了那个一首坐在轮椅上，默不作声，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陈晓川身上。
那一瞬间，她那双总是浑浊不堪，仿佛承载了千年岁月的老眼，骤然，爆发出两道骇人的精光！
那光芒，锐利如剑，冰冷刺骨，仿佛要将陈晓川的灵魂，都当场刺穿！
她死死地盯着陈晓川，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因为震惊和不敢置信，而剧烈地扭曲起来！
她手中的木勺，“当啷”一声掉进了铜锅里，浑然不觉！
她缓缓地，从那张坐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椅子上，站了起来，身体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她一步步，走到陈晓川的面前，伸出那干枯得如同鸡爪般的手，在他的身上，疯狂地，贪婪地，嗅闻着。
那动作，像一头饿了数百年，终于闻到了血腥味的恶鬼！
“这……这是……”
她的声音，变得沙哑、尖利，充满了无尽的，深入骨髓的恨意和难以言喻的怀念。
“这股味道……这股该死的，让人永生难忘的，疯狂的味道……”
她猛地抬起头，那双爆发出骇人精光的老眼，死死地锁住陈晓川的眼睛，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
那两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狠狠地，劈在了陈晓川和萧沐雪的脑海中！
让他们两人的脸色，瞬间，“唰”的一下，变得惨白如纸！
“丰都！”
“年轻人！”孟婆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决断和一丝近乎疯狂的交易意味。
“告诉我！那个疯子！他现在怎么样了？！”
“只要你告诉我，你想知道的，关于那个公主和将军的一切，我，全都告诉你！”
“免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