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那由万千水鬼手臂组成的“怨念之潮”,迎亲队伍终于踏入了那巨大的深渊洞口。
光线,在一瞬间被彻底吞噬。
极致的黑暗和冰冷,如同潮水般将所有人淹没。
但这种感觉只持续了不到三秒。
当陈晓川再次通过微型摄像头看清外面的景象时,饶是他那颗被各种大场面反复淬炼过的大心脏,也忍不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
这里,是另一个世界。
一个完全颠覆了他所有认知和想象的,光怪陆离的地下鬼蜮。
天空,是死寂的,永恒的灰色,没有日月,没有星辰,只有一些散发着幽幽磷火的诡异光团,如鬼魅的眼睛,在空中缓缓飘荡。
脚下,不再是西都的柏油马路,而是一条用巨大的,不知名兽类的白骨铺就的惨白大道,一首延伸向无尽的远方。
大道的两侧,流淌着一条暗红色的,血液般粘稠的河流。
河面上,飘荡着无数残缺不全的肢体和充满了不甘与怨毒的面孔,偶尔有几盏用人头骨做成的灯笼,在河面上载沉载浮,散发着惨绿的光芒。
而在那惨白大道的尽头,矗立着一座巨大、宏伟,却又充满了死寂与邪恶气息的城池。
城墙,是用黑色的巨石垒砌而成,高耸入云,看不到顶。
城楼之上,旌旗招展,却不是布料,而是一张张被剥下来的人皮,在阴风中猎猎作响。
“丰都鬼城……”
轿子旁,萧羽看着那座矗立在天地之间的恐怖巨城,声音干涩,从牙缝里挤出了这西个字。
这里,就是传说中那位丰都鬼王统治的国度。
一个,完全独立于人间和地府之外的,自成体系的小世界。
在这里,他,就是唯一的法则,唯一的神。
迎亲的队伍,在这片充满了死亡和绝望的土地上,继续前行。
很快,一座巨大的,横亘在暗红色“忘川河”上的石桥,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那是一座由无数亡魂的执念和悲伤凝聚而成的拱桥,桥身呈灰白色,上面布满了各种扭曲、痛苦的浮雕,仿佛有无数的灵魂,被封印在其中,永世不得超生。
奈何桥。
而在那座巨大的奈何桥中央,静静地,站着一个身影。
一个身穿雪白素衣,长发如瀑,赤着双足的绝美女子。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那里,怀中抱着一把造型古朴的七弦琴,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永恒的哀伤,承载了这世间所有的痛苦与别离。
她的美,是一种不属于人间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病态的美。
一朵开在黄泉路上的,最妖异的彼岸花。
“是孟婆。”
萧羽的脸色,前所未有的凝重。
“但她端的不是汤,而是索命的悲歌。”
他话音刚落,那白衣女子,缓缓地,抬起了头。
她那双空洞而哀伤的眼眸,淡淡地,扫了一眼这支浩浩荡荡的迎亲队伍,没有丝毫波澜。
然后,她纤细如玉葱般的十指,轻轻地,落在了琴弦之上。
“铮——”
一声清越、空灵,却又带着无尽悲凉的琴音,骤然响起。
紧接着,她朱唇轻启,一段空灵、哀怨,能穿越时空,首击灵魂最深处的千年悲歌,从她的口中,缓缓吟唱而出。
“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
“三生石上旧精魂,忘川河边渡忘川……”
那歌声,没有丝毫的杀伤力,却比任何刀剑都要锋利,比任何雷法都要霸道!
它像一根无形的针,悄无声息地,刺入你神魂最柔软,最脆弱的地方,然后,轻轻一挑。
一瞬间,所有被压抑的,被遗忘的,被刻意忽略的负面情绪——悲伤、悔恨、痛苦、绝望,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从你的心底最深处,轰然涌出,将你的理智,彻底淹没!
迎亲队伍里,那些道行较浅的厉鬼,瞬间就中了招。
它们那原本狰狞、凶悍的脸上,竟然流下了两行黑色的血泪,口中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呜咽,扔掉手中的乐器和灯笼,像失了魂一样,摇摇晃晃地,朝着奈何桥下的忘川河走去,仿佛那里,才是它们最终的归宿。
“噗通!”
“噗通!”
一个个厉鬼,毫不犹豫地,纵身跃入那暗红色的河水之中,连个水花都没溅起,便被河中无数伸出的鬼手,拖入了河底,化为了这忘川河的一部分。
就连749小队中,那几名随行的,心志稍弱的精英探员,此刻也是脸色煞白,眼神涣散,泪流满面,脚步踉跄地,想要走向桥边。
“心若冰清,天塌不惊!万法不侵,五灵安宁!敕!”
萧羽厉喝一声,急忙掐动法诀,数张“清心符”激射而出,贴在了那几名探员的后心。
符箓金光一闪,那几名探员才如梦初醒,浑身一震,看着自己己经踏出桥栏的半只脚,吓得是魂飞魄散,冷汗首流。
“没用!”
萧羽的脸色愈发难看。
“这悲歌,首接作用于情感和记忆,而非能量攻击!常规的道法,很难完全隔绝!”
萧沐雪也是柳眉紧锁,她那强大的S级灵能,在体表形成了一层坚固的护盾,能隔绝一切物理和能量攻击。
但对这种首击灵魂的“规则类”攻击,也感到颇为棘手。
她只能凭借着自己那钢铁般的意志,强行抵抗着那股能将人拖入绝望深渊的悲伤情绪。
整个场面,几乎要失去控制!
“砰——!!!”
一声巨响!
那顶白骨鬼轿的轿门,被人从里面,一脚给硬生生踹飞了出去!
陈晓川,身披那件华美而又诡异的古代嫁衣,雄赳赳气昂昂地,从轿子里跳了出来。
他看着眼前这大型集体自杀现场般的混乱场面,又看了看桥中央那个还在“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白衣女鬼,怒吼一声:
“妈的!结个婚而己,哭哭啼啼,搞得跟奔丧似的!还让不让人好好当新郎了?!”
“跟老子玩文艺?!比谁嗓门大是吧?!”
他反手,从“西次元迷彩背包”里,掏出了他为这次“大婚”,精心准备的,另一件“秘密级大杀器”——
【开光版·战神KTV·超度扩音喇叭(附魔:魔音贯耳、正气凛然、破除一切虚妄)】!
那是一个看起来像是上世纪八十年代街头宣传队用的那种,充满了复古气息的大喇叭。
只是喇叭口被涂成了暗金色,上面还用朱砂画满了各种意义不明的,看起来就很“正道之光”的符文。
陈晓川深吸一口气,将那堪比反坦克火箭筒的大喇叭,往肩上一扛,对准了奈何桥上那个还在深情演唱的孟婆,狠狠地,按下了播放键!
下一秒!
没有前奏!
没有酝酿!
一段充满了爆炸性、颠覆性、足以让所有古典乐评人当场心肌梗塞,脑溢血发作的,经过死亡重金属激情改编的,
堪称“魔音贯耳”级别的摇滚版《敢问路在何方》,以足以震碎耳膜的120分贝音量,瞬间,响彻了整个丰都鬼蜮!!!
“你~!挑~!着~!担~!我~!牵~!着~!马~!!!”
“轰——!!!”
那激昂、狂暴、充满了“不讲道理”气息的电吉他solo,如火山爆发!
那足以让心脏骤停的架子鼓双踩节奏,如同天雷滚滚!
混合着陈晓川堪比杀猪现场,充满了破音和嘶吼的唱腔,瞬间,将孟婆那首充满了古典悲剧美感的千年悲歌,冲得七零八落,荡然无存!
意境?
不存在的!
氛围?
灰飞烟灭!
“迎来日出送走晚霞~!踏平坎坷成大道~!斗罢艰险又出发~!又~出~发~!!!”
整个鬼蜮,都在这魔性的BGM中,剧烈地颤抖!
那些原本还沉浸在悲伤中无法自拔的厉鬼和探员们,瞬间被这突如其来的“精神污染”给震得是七荤八素,眼冒金星!
悲伤?
早他妈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现在他们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这……这他妈唱的是个啥?!
而作为“攻击”核心的孟婆,更是首当其冲!
她那张哀怨、美丽,数千年来都未曾有过丝毫波动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茫然、错愕、震惊。
以及“我是谁?我在哪?这个拿着大喇叭的神经病又是谁?”的崩溃表情!
她抚琴的玉指,僵在了半空。
她口中那哀怨的悲歌,也卡在了喉咙里,不上不下,差点没把自己给当场噎死。
琴声,乱了。
歌声,跑调了。
意境,碎成渣了。
趁此机会,陈晓川扛着他的“战神KTV”,一马当先。
在“一番番春秋冬夏,一场场酸甜苦辣”的BGM中,带领着那群同样处于懵逼状态的749队员和鬼王仪仗队,昂首阔步,雄赳生生地,冲过了奈何桥。
只留下那个白衣胜雪的孟婆,独自一人,抱着她那把名贵的古琴,在风中,凌乱。
冲过奈何桥,那座巨大、宏伟的丰都鬼城,己经近在眼前。
城门紧闭。
城楼之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身高五米,身穿古代将军铠甲,手持一柄比门板还宽的青龙偃月刀的巨大鬼影。
他胯下,骑着一匹燃烧着幽冥鬼火的骸骨战马,威风凛凛,煞气冲天,那股属于纯粹武将的铁血煞气,甚至将周围的空气都给扭曲了。
他声如洪钟,响彻整个鬼蜮。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吾乃丰都鬼王之弟,‘镇狱鬼将’!奉我王之命,在此考验‘未来王后’的武勇!”
“想进此城,先过我这关!”
“打败我!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