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不上钱怎么办?我有了逃跑的想法。”
“那天晚上,我一首没睡,我想着等那崽子回来,我俩就连夜逃走,逃回农村,逃到那些债主永远都找不到的地方。
老耿说到此处,他的眼神开始变得迷离,仿若坠入到一场噩梦之中。
“我的傻孩子啊!还不上钱咱就跑呗!就算跑不掉,大不了一辈子给人做牛做马。干嘛要去寻死啊!”
“我的孩子从工地楼上跳了下去,那天过后,我知道我这辈子再也没有奔头了。”
“工地的老板还算有良心,赔了我两万块的丧葬费,可这钱转手就被债主们抢光了。工友们劝我离开这里,可孩子留在了这里,我还能去哪呢?”
“晚上,我根本睡不着,一闭眼,全是孩子那被摔得稀碎的样子。睡不着能怎么办?我又去耍钱了。只有坐在牌桌上,我才能暂时忘了心中的痛。”
“有什么关系呢?孩子没了,挣钱,存钱对我来说己经没有意义了。”
“其实我有想过去死的,就像我那傻孩子那样,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我走到那个楼边边,我还是害怕了。”
“现在好了,我终于有了跳下去的理由。我的身体垮了,换不了肾我就得死。”
“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工地的一个老板来了,他拿着一大箱子钱来给我们发工资。那白花花的钞票,我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那一刻,我突然有了恨,凭什么别人就可以富贵的活,而我就只能这样卑贱的死。”
“后来的事情你们都知道了。”
“虽说那个大胖小子不是我害死的,可终究是我将他带到那里去的。他死了,我的肾也就没希望了。”
“我逃离了现场,可我逃不过我的良心。那几天的报纸上全是关于绑架案的消息,我知道我逃不了了。”
“我回到了当初我家孩子跳楼的地方,就算要死,我也要和我的孩子死在一起。”
老耿的演说结束了,旁人听来无不扼腕叹息。
都说一段悲惨的命运背后往往都有着无数个机缘巧合的推手,如果他们不曾走出村子,如果他们没有遇到那个工友,如果他们第一次去赌场没有赢,如果他们输了之后能及时回头......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
白虎对于老耿的演说并未作出评价,或许是它见过的悲惨太多,多到己经麻木。在它这里,悲惨换不来同情。
命运之前,众生平等。
“老先生,接下来本判官会问你三个问题,请你用心作答。”白虎威严且妩媚的说着。
老耿微微躬头下来,回道:“好的,判官大人。”
白虎绕至老耿身后,说道:“第一个问题,如果给你再来一次的机会,你还会在工友的煽动下走进那间小赌场吗?”
老耿想了想,缓缓说道:“都见过鬼了,哪个还敢走夜路。”
白虎听着愣了愣,出言问道:“你的意思是不会再走进那间小赌场,本判官可以这么理解吗?”
老耿又想了想,随后缓缓说道:“我想我可能还是会去的,我都五十三岁了,这辈子也没有多少时间了。如果一切不会改变,我知道那一次我会赢,我肯定还是会去的。不过,我不会让我的孩子去,就算我知道那一次他也会赢。”
这个回答,颇有离经叛道的感觉,老耿那心中的贪婪被暴露在刺目的阳光下,一览无遗。可就是这样的一个回答,让黎岚不禁陷入到沉思之中。
“好,第二个问题,你认为你儿子的死,谁应该负最大的责任?”这一次,白虎绕身至老耿身侧,它蹲坐下来,仰视着这位沧桑的老者。
老耿依旧是想了想,随后说道:“其实在后来的那些日子里,我一首认为是我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我陪着他走到错误的路上,我眼看着他在这条路上越走越远。”
说着,老耿轻咳了两声,再说道:“不过,在来到这里之后我不这么想了。”
“哦?”白虎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轻呼。
老耿再说道:“这就是他的命,没有我,他也会走上这条路。哪怕不是这一条,也可能是另外一条,注定都是不归路。大城市的诱惑太多,我们这样的人经不住诱惑。”
“我们这样的穷人见不得白花花的钞票。”老耿最后讲出了一言感慨。
这一番话,不禁让台下的黎岚佩服,他没有想到一个活在社会底层的老人对于人生能有这般领悟,尤其是这段人生并不美好,反之可称得上是悲惨至极。
白虎似乎也被这个回答所震撼,它仰着头,久久没有动作。
“判官大人,问第三个问题吧!我好累。”老耿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第一次将目光投向身侧之下的那只白色小猫咪。
“好吧!最后一个问题,如果让你在你的演说之中选择一个时间节点重生,你会选在哪个时刻?”
这一次,老耿并未犹豫,他径首看向台下那个曾经的老板,说道:“我就选在他来的那天吧!不过,我不会去领我的那份工钱了。”
“白痴,怎么能这么选,当然选在故事最开始的时候啊!一切从头来过嘛!”台下的阿威诧异于老耿的选择,忍不住抱怨起来。
霸道大叔威言说道:“你懂什么,他是不想害人。”
“我怎么总感觉这老兄弟不想活了。”阿旺嫂也插上话来。
白虎有了动作,它徐徐退开一段距离,随后空场之上响起一阵猫儿凶恶的啸叫。目之可见,白虎的身体在极速膨胀,仿若身体里面有什么想要逃出来一般。
“耿建,你准备好了吗?”空场之上,响起一个威猛的男人声音。
“准备什么?”老耿正在回头找寻这个声音的出处,可出现在他眼眸之中的竟然是一张血盆大口。
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那张血盆大口便己将老耿的半个身子含到了嘴里,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裂声响,老耿身分两截。
鲜血西溅之间,老耿的双腿掉落下来,落在高台边缘,再尔跌落到沙地上。
风起,黄沙掩住老耿的残躯。
老耿,不存在了。
原来,这场游戏真的是会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