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哪里是单纯的接风宴?分明是嬴政在用行动昭告天下:为大秦拼过命的人,就该被捧上云端!
"陛下——国师的车马到了!"
赵高提着衣摆一路小跑,嗓子都激动得劈了叉。他这辈子都没见过陛下在城门口等过谁,今儿连冕旒都特意换成了十二玉珠的规格。
嬴政霍然起身,玄色龙纹袍角带翻了案几上的酒盏。他眯眼望向官道尽头——
烟尘滚滚中,黑压压的铁骑如潮水分开,一抹月白身影骑着青骢马越众而出。在一水儿玄甲红缨的军阵里,李梧真那身素色道袍晃得扎眼,却衬得他像是从云头落下来的谪仙。
"奏《破阵乐》!把角号都给朕吹起来!"嬴政一巴掌拍在鎏金车辕上,震得垂旒叮当乱响。他忽然觉得喉咙发紧,三年前这人孤身入楚营谈和的背影,和眼前施然而来的身影渐渐重合。
礼官令旗一挥,七十二面夔纹鼓同时炸响。文武百官齐刷刷抻直了脖子——嚯!陛下竟亲自踩着宦侍的脊背下了龙辇,这会儿正大步流星往官道上迎呢!
"国...国师您快看!"蒙嘉死死攥住缰绳才没从马上栽下去。他跟着李梧真出使时见过六国君王,可哪个会像自家陛下这般?非但摆开九宾之礼,连丹陛两侧的朱雀旗都换成了象征道家的太极幡!
李梧真忽然勒马。
十丈开外,那位横扫六合的帝王正张开双臂,玄衣纁裳被秋阳镀了层金边。他听见嬴政中气十足的喊声穿透鼓乐:"梧真!你再不回来,朕要把咸阳城的观星台都拆了重修!"
蒙嘉在后头憋红了脸——满朝文武怕是只有这位敢让陛下苦等三个月。可当他偷眼去看自家国师时,却发现那人嘴角噙着笑,眼底映着猎猎旌旗,恍如归巢的鹤。
蒙嘉握着缰绳的手直打颤,指节都泛了白。他眼睁睁看着远处九重华盖在秋风中翻卷,乌压压的仪仗队从城门铺到十里亭——好家伙!
连宗正寺豢养的白麟兽都被牵出来当迎宾了,这排场简直比泰山封禅还夸张!
"陛、陛下这是把《周礼》里诸侯朝觐天子的规格搬来了啊!
"他舌头打了结,差点咬到自已。余光瞥见李梧真还在慢悠悠抚着马鬃,急得差点从鞍上栽下来:"
国师大人!您倒是快些......"
李梧真却突然勒住青骢马。
五十步外,嬴政正扶着鎏金车轼探出半个身子。
十二旒冕冠下那双鹰目亮得慑人,玄色龙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活像头随时要扑下来的苍龙。
"有意思。"李梧真忽然轻笑出声。他记得史书上那位祖龙连丞相回朝都只派个谒者传话,
如今却亲自顶着秋风在城门口杵了半日——这可比他当年在终南山炼丹炸了丹炉还稀奇。
马蹄哒哒碾过朱雀纹地砖时,两侧甲士突然"哗"地收戟行礼。李梧真抬眼就撞见个奇景
:向来矜持的蒙毅居然在偷偷抹眼角,李斯攥着玉笏的手青筋暴起,
连素来稳重的扶苏都踮着脚张望。
"陛下。"他刚翻身下马,嬴政已经踩着宦侍的脊背三步并作两步冲过来。礼官正要喊"跪",却见天子一把握住国师手腕:
"梧真啊梧真,你再晚归三日,太史令就要说荧惑守心了!"
蒙嘉扑通跪在地上时,听见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抽气声。满朝文武怕是都惊掉了下巴——谁能想到横扫六合的暴君,此刻正抓着个道士的袖子抱怨观星台瓦当掉漆呢?